这里一切如旧,泳池的水很清澈,仿佛早上才换过,草皮也修剪的十分齐整。
富人的生活便是这样,不需要耗时耗神,只要按时掏钱,总有人打理。闲来想起这个地方,随时都能过来享受。
车库里没有停车,看来傅桓知还没有到。她打开门进去,独自在冷清的房子里转了转。
空调是二十六度恒温,地砖有如抛过光一般铮亮,真皮沙发也保养得崭新如斯,家具上没有一点灰尘,只怕不是今日刚打扫过,而是佣人日日都有来打扫。
她上了二楼,到她曾经住过的房间。打开灯,明明里面所有的陈设都和从前一样,却找不出任何关于她的痕迹。她独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看着飘窗外的夜间,有些怅然。
她记起有一年赶上流感,她呼吸道感染,没有好好休息,加上哮喘急性发作并发了气胸,住院半个月才好。出院之后她想回学校,被傅桓知强硬否决了,于是就被他带到这里住了半个月,一直到她的病好清了,能蹦能跳,他才肯放她回去。
那时她并不觉得他霸道,心里反而很悸动。她住在这儿的时候,他也搬过来一起住,按香港的交通,他住过来每天至少要多花半个小时去上班。他是一个极其看重效率的人,能为了她做这样的事情,已然是很大的纵容。
那场病之后,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比从前近了些。她回学校后,每个月他都尽量亲自去见她,陪她吃饭逛街看电影,而不只是派人给她送些东西而已。只有当真了解他这个人,当真知道他每日有多忙,才会明白,这已是莫大的温柔。
时间再往前推,回到他们初相识的那一天。
大排档收摊的时候,她抹完最后一张油腻腻的桌子,把塑料凳都摞在一起。点了点数,好像少了一条凳,再抬头,只见不远处的红色塑料凳上,坐着一个人。
她最初留意到的,是三伏天,那人居然还戴着手套。而后才看见,是一个整洁干净的年轻人,穿着打扮都和这一片的食客格格不入。
见她看过来,他落落起身,将塑料凳交还到她手上。
他开口,普通话不甚流利。
“只要你能杀了魏秉义,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你不用再做现在的工作,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国度,英国、法国、日本……读书也好,挥霍也罢。下半生都不用发愁。”
这样文质彬彬的一个人,竟然开口便要买.凶.杀.人。
她对他的提议并不感兴趣,把最后一把塑料凳叠上去,淡淡道:“我不是个刽子手,我杀不了人。”
他问:“难道你不恨他?”
“我恨他。但我希望他能被绳之以法,接受法律的审判。”
他不明白,“魏秉义被抓,你也跟着遭殃。何必呢?”
她看见不远处在等他的高档轿车,猜到眼前这个人来自权贵,若非如此,口中也不会说出这些天真轻妄的话。
她人微言轻,连生存都不易,更未尝体会过生活的美好,只道世上最不精贵的便是自己。
她说:“我的命不值钱,我不在乎。”
那一瞬间,他望着她,似乎是笑了。
“傻女,上帝造物,人人平等。”
后来的日子里,他也常常笑她傻,口气里不是鄙夷,而是亲昵和宠溺。
耳边仿佛响起那首她听过无数日夜的歌。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也许是她就是傻的,生来便是,认准了一件事情,总要走到头破血流才甘心收场。
楼下开门声响,她知道是他回来了,收整起先前的思绪,走出了房间。
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望下去,正好对上他迎面而上的目光。
她笑了笑,说:“生日快乐。”
他猜到她今天会来,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从前每一年他的生日,都是她陪他过的。无论忙也好,有应酬也罢,甚至就算要回家点卯,他也一定会赶在午夜的钟声响起之前,来见她一面。
在别人看来,她想当傅太太是痴心妄想,却不知其实是他给了她幻想的机会。这么多年陪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假使今日他说,从来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她也不会信。
灰色西装外套被他搭在手上,终于有一刻,他的笑容能不那么牵强。他张开双臂,似乎在等待一个拥抱。
她没有像从前那样跳下台阶,横冲直撞进他的怀里,虽然每次他都说她像个长不大的野孩子,但脸上的笑仍是开怀的。
她小心翼翼的走进他怀中,这明明是个很笼统,也很疏离的拥抱,他却伸手将她环得很紧很紧。
这个怀抱令她有些许陌生,“来得太急了,没有给你买礼物……”
他浅声道:“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抱着有许久,他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直觉告诉她,他最近一定是很累。忙着要结婚的人,怎么能轻松?想到这里,她又退缩了几分,原本放在他背上的手也渐渐收了回来。
他觉察失态,才慢慢松开了她,装作自然道:“晚上吃得好吗?”
“嗯。”她点了点头,只见他转过身去挂衣服,才对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句,“你的未婚妻,不陪你过生日吗?”
傅桓知没有回答,将领带解开,和西装一道搭在衣架上,随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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