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杜则此生第一个吻，也是最甜蜜、最难忘的一个吻。
也正因此，在日后那些令人绝望的、灰暗的、痛苦的时间里，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一个吻，竭力从中汲取一些坚持下去的勇气，不由自主的想起：梅树下脉脉的余香，怀中人温热的气息，她吻过人后软软的伏在他的肩头，一面细喘一面轻笑时的模样——那时，她的颊边尚还带着热吻过后的晕红，仿佛是傍晚时候温柔的霞光。她唇色水红，眸光澄如春水，软绵绵的趴在他的肩头，一面笑一面盈盈然的开口问他：“你明白了吗？”
杜则几乎看得有些痴了，只知道点头，怔怔的点头。他想的是顾琳琅所说的“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吗？”——他记得，顾琳琅那时候说的是“你好，我是顾琳琅。也是你未来的妻子。我从未来过来，便是为了照顾你、保护你，然后嫁给你。”
那，大概就是答允的意思。
等杜则回过神来的时候，顾琳琅不知何时已经溜回房去了，他在梅树下站了许久，肩头还落了几瓣梅花，花香清冷可他却觉得满心滚烫，又是欢喜又是无措。他小心的将自己肩头的花瓣拂开，仿佛是拂去自己心头的那些茫然无措，然后抬步入了内室。
屋子都已收拾完了，福宁长公主府上的屋舍自是比青岳山好上百倍，就连端到房间里的晚膳都显得尤其美味。可等杜则用过晚膳，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重又回想起白日里的那些事情时却有些睡不着。
那种激吻带来的热度已在凉夜里渐渐散去，他把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虽是自欺欺人的相信顾琳琅的确答应了他，可回忆起来她不仅没有正面应声，也没有点头，甚至那所谓的第一句话或许指的只是那一句简单至极的“你好，我是顾琳琅”.......
杜则不愿再想下去，把头靠在柔软的缎面枕头，慢慢的把被子拉起来，近乎断然的想：既然没有拒绝，那她便当做是答应好了。
黑暗里，杜则睁大了眼睛，看着透过木窗，隐隐照进屋室的一缕清盈月光，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既黑且亮，如同是盯住了猎物便不会松开爪子的野兽一般。
人总是要有第一次的，第一次总是会有些各种各样的失误，可下一次他倘若再抓到狐狸的尾巴，就一定不会轻易叫她溜走！
杜则心意稍定，就像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少年人一般，津津有味的回忆了一边今日的那个吻，然后阖上眼，慢慢的睡了过去。
在他枕边，是一缕极清透的月光，照在他轮廓俊秀的侧脸上，犹如照在完美无缺的雕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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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时候，福宁长公主终于抽出了空，特特又见了杜则一面。她昨日里特意进宫去寻了薛太后商量，终于有了一些底，能够颇为从容的与杜则说起接下来的安排：“过些日子宫里便要办年宴了，宗室里那些人、还有朝上的那些大臣全都会到场——所以，我觉得这对你来说确是个好机会。”
杜则握紧了手掌，指甲几乎嵌入手心的皮肉里，好一会儿才道：“我离京多年，恐怕已无多少人认得了。再者，皇叔那里怕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福宁长公主正拿着一盅何首乌炖鸡汤在喝，听到这个倒只是摇摇头，抬眸看着杜则：“皇上那里有太后去说，你不必担心。”她顿了顿，似是有些迟疑，到底还是把话说完了，“其实，皇上那头也未必真就对你心怀恶意。当初他派人把你送走的时候，就曾经应承过母后，说他若是此生无子，百年之后必是立你为储。”
杜则闻言大惊，几乎是惊诧的抬眼去看福宁长公主。
福宁长公主却垂下眼去看手中的那盅鸡汤，她现今这般年纪，保养之事上面自是费了不少心，喝起鸡汤来也是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她白嫩的指尖在白瓷莲花盅上轻轻的摩挲过去，口上徐徐的言道：“当初，你皇叔与温氏大婚也有许多年了，一直无子。母后那头多少有些不高兴，但这到底是夫妻间的事情，母后见皇弟他一心念着温氏，却也没再多劝。后来出了那些事，你皇叔那时候能够说出那话，母后心里头多少也是信的。”
杜则面色微微有些泛白，心里却静静的思忖起来：当年周帝承继兄位的时候已年过弱冠，温氏到是与他同岁，他们两人都已是二十六岁，偏偏膝下无子，若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当年，周帝还是亲王的时候常常入宫来瞧杜则，或许也正是因为膝下无子，移情的缘故。
现今，温皇后都已年过三十了，这才怀上第一胎，前前后后隔了十多年，可见是费了好一番心力......
这般一想，杜则竟是觉得好笑：没想到，他竟是输给了一个还未出生的奶娃娃。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温皇后一怀上孩子，便当机立断的想着派人去解决他？
杜则想着想着，面色神色不定，只觉得有许多事重又清楚起来，还有一些事则是变的复杂起来。
福宁长公主却仍旧是用那略显得沉静的语调接着说道：“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皇上那头——其实，你们叔侄两个一贯要好，他心里未尝不是拿你当做自己孩子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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