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户外边跳进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杜则。
顾琳琅吓了一跳, 心虚的左右看了看, 见周侧并无外人, 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去宫里了吗？”她被吓得不轻, 心里头又担心会被人看见, 语气上难免冷淡了些。
杜则听在耳里却面不改色，只是极平静的解释了一句：“皇后动了胎气，年宴提早结束, 我就借机跟长公主一起出宫了........”他浓密的眼睫微微一扬，抬眼看着只穿寝衣的顾琳琅，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 “回去后知道你已经回忠勇伯府, 心里有些放不下，便特意过来看看。”
他只穿了一身玄黑色的便服, 站在窗边抬眼望着正坐在床上的顾琳琅, 一双眼眸又黑又沉, 显得既恳切又认真, 明亮如寒星。
“就算这样, 也该找个好时候, 登门来见啊？你学了这些年武功，难不成就是为着半夜爬窗户？”顾琳琅一贯吃软不吃硬，见对方仿佛真的关心她, 还是有些心软, 略说了几句后便转口问道，“对了，今天的年宴到底怎么样了？太后和皇帝那里可有什么表态......”
这般一问，顾琳琅的心思倒是转会了正路上，有些担心起来：这毕竟是杜则回京后的第一步，要是宫里头不承认他的身份，后头的路恐怕便不太好走了。
杜则看出顾琳琅眼中的担忧，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故作凝重，低声道：“皇祖母今日特意提起我父皇，皇叔那头没法子，只得当着众人的面认了我的身份，心里头怕是有些不痛快的.......”
顾琳琅听在耳里，倒是有些可怜杜则这尴尬的身份——说到底，对于周帝来说，侄子再亲也比不过亲儿子，眼见着皇后就要诞下嫡子，杜则忽然冒出来，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顾琳琅瞧了眼杜则面色，倒是温声安慰起人来：“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别说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下来，便是生下来了，是男是女，养得活养不活还是问题呢。再说了，你比那孩子还年长十多岁，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些事杜则心里都知道，他一面故作漫不经心的在床边坐下，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顾琳琅，一面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
顾琳琅倒是没有发现对方的“狼子野心”，见他听进去了，倒是稍稍放松了些，抬手拿起适才丢下的干布巾慢慢的擦起还未干的发尾，接着问道：“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杜则的手指在床榻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指尖抓到一根顾琳琅掉落下来的发丝便悄悄抓在了掌心里，纤细的发丝软软的贴在掌心，微微有些痒。他的心思也飘得远了一些，想起当初在青岳山上那“惊鸿一瞥”，心跳越发激烈，嘴里却还是一本正经的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下辞了太子位，身份多少有些敏感。正是该谨小慎微、闭门谢客的时候。”
顾琳琅听得一怔，忍不住重复问了一句：“辞了太子位？”她根本就不知道杜则还是太子好吗？就算是系统的人物面板都只写着：周文帝嫡长子。
早知道杜则还是太子，那她也不用整天琢磨着怎么怎么教育人、怎么争位了，直接来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豁出去弄死周帝，继位的不就是杜则了？现下可好，太子位都辞了，再想什么也是白想.....
杜则见顾琳琅面色复杂，虽不知她的想法，可也觉得是该和顾琳琅认真所以说这事。故而，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认真的解说道：“其实我原本以为他是打算寻机杀了我，所以也懒得废这太子之位。后来从福宁长公主那里方才知道他当初与皇祖母的约定，这才想明白了——估计温氏的身体确实有问题，他大概原本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子嗣，所以也确实是真的打算过传位于我。只是，如今温氏有孕，他的想法自然和当初不一样........”
说到这里，杜则不禁伸手去握顾琳琅的掌心，语声柔和：“所以，这太子之位对于现今的我来说，不仅没有半点好处反倒是催命符——有它在，温皇后必视我为敌，恐怕连我那个皇叔都会忌惮我。倒不如先当众辞了，摆出正大光明的模样，皇叔那里碍着面子肯定是要给些补偿的。至于我，只要暂时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身份，自然可以徐徐再图。”
说到这里，杜则抬目去看顾琳琅，长眉微微一挑：“更何况，琳琅你之前不也教过我吗——‘风物长宜放眼量’，目光是要放的远一些，日后且长呢。”
顾琳琅：你们皇家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复杂......顾琳琅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脑子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微笑道：“你想得明白便好。”她把自己的手从杜则掌心抽回来，看了眼坐在身侧的杜则，终于慢半拍的发觉：自己和杜则似乎离得有些近，仿佛已经超出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顾琳琅咽了咽口水，总算反应过来：对了，和只穿着寝衣的自己坐在床边的这家伙是前几天和她告白的人啊！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连被窝都是暖的，这种情况下，似乎有点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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