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 他究竟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仅仅是为了一个顾琳琅？
杜则有些想笑, 可又笑不出来, 他这几日与顾琳琅离得远了些, 冷静下来后反倒看得更清楚：顾琳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爱他。甚至, 顾琳琅那敷衍冷淡的态度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杜则, 她是真的希望杜则早早想开，移情别恋，另娶他人。
可是, 那又怎么样？天下之大，万民之众，他也仅仅只遇到一个顾琳琅而已。哪怕她不爱他, 哪怕她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哪怕分开才是对彼此都好的事情......可人心并不可逆，他还是喜欢顾琳琅, 还是爱着她, 还是想要得到她, 还是怀揣着微薄的希望：想要寻找那百万分之一的机会打动她、与她相爱。
如果, 他真的依照薛太后的意思娶了薛宝恩, 那么他和顾琳琅便是真正的毫无希望。
杜则一念及此, 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低声道：“正是因此，我现今才不能娶宝恩。”他理了理思路, 知道单从感情论肯定是无法说服薛太后, 于是便又低低的解释道，“您说得对，宝恩身份特殊，既是成国公府的姑娘也是姑姑的独女，娶了她便相当于安了姑姑和成国公府的心。可皇叔那里恐怕便要更加的不安心了........”
他说到此处，抬眼去看薛太后，欲言又止。
薛太后眸光微变，以手轻抚杜则的手背，道：“说下去。”
杜则沉了口气，接着道：“倘若我娶宝恩，那么哪怕我什么都不做，皇叔必也会疑心我争位之念。我才回京，势单力薄，正是该韬光养晦，低调为人的时候，何必此时去争这个？依我看，皇叔当初既能备下那份圣旨，对我未尝没有恻隐之心，并非完全站在温皇后那一方。我现下示之以弱，无为而为，反倒更能令他心软，放松警惕。”
薛太后以目凝视杜则，重又问了一句：“你真是这么想的？”
杜则点点头。
薛太后面上神色复杂，似笑非笑，最后到底还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能这么想，也有些道理。只是你皇叔........”她顿了顿，苦笑与自嘲皆有，有含了几分讥诮意味，“他能避开皇后写下召你回京的圣旨，确实是有心。可倘若那日我不曾那样逼他，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拿出那封圣旨——他总是有心的，可真要说起来，这一点心意也做不成什么事。尤其是他坐的是龙椅，身边还有一个温氏，那一点微末心意便再算不得什么。你若是想要从他这处下手，怕是比你姑姑还有成国公府加起来还要难得多。”
杜则垂下头，轻声道：“事在人为，总也要试一试，现今朝局已稳，反倒是更无多少机会。无论我是要入朝总还是从军都要皇叔点头才好。若是皇叔真的疑心于我，完全站在皇后那一处，恐怕我便更难做了。”
薛太后若有所思，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柔声道：“既如此，那便依了你，再等几年吧。只是恩姐儿如今都已十五了，你姑姑那头怕也等不了几年的，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才是。”
杜则微微颔首，郑重应道：“孙儿明白。”
说完了正事，薛太后倒是缓了口气，转开话题说起温皇后来：“凤仪宫那里且不安生，若有人传你过去，你也小心些，莫要叫她抓出错漏.......”做祖母的瞧着孙子总有操不完的心，薛太后絮絮的叮咛了几句后，抬目往凤仪宫放心瞥了眼，面上到底还是显出一丝极淡的冷笑来，“不过，年宴上那一回，她动了胎气，我暗地里让太医院那头往厉害了说，恐是要叫她修身养性一段时日，好几个月都下不得床了。也省得她总把手伸得那么长。”
其实，杜则的王位和王府能够这么快定下来，有一小半便是因为温皇后此时正卧床养病，没法子在边上作怪——皇帝担心温皇后听了杜则的事情会动胎气，倒是态度强硬了一回，直接把那些不好的消息全都给拦在了凤仪宫外。温皇后自己又是好不容易才得了孩子，被太医院的人吓了一回，更是百般小心，万般看重，只好依着皇帝的意思暂时“静养”着。
故而，杜则大约是能安生些日子。
薛太后与杜则说了一会儿话，想着杜则的王府好没着落，与其叫他出宫回福宁长公主那头倒不如留慈恩宫歇一晚上，于是便又道：“难得你来一回，正好陪皇祖母用顿晚膳，正好留这儿歇一晚上。你皇叔那里，我派人与他说就是，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事情。”
杜则倒是婉转的回绝了：“这会儿留下，温皇后那头听了恐是更加忌讳，皇叔怕也高兴不起来。”
薛太后被他先后婉拒，不免也有几分嗔怒：“不过小事，这般小心做什么？！”
杜则半跪在薛太后膝下，把头埋在薛太后膝上，哑声道：“我在青岳山呆了将将八年，只是有些怕了.......”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杜则这般一说，薛太后的态度倒是软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年之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似她这般久经世事的老人，纵然只有这么一声轻轻的叹息却也是极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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