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回被背着去医院以后, 程舟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他和于城之间, 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有谁能为另一个人，大半夜三更背着他满城跑？
于城忙的焦头烂额, 背着他走过一家又一家诊所, 最后实在没办法, 才打车绕了点路, 把程舟送去医院。
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但程舟不敢细细去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在不断抗拒着某个即将浮出水面的事实。
或许是那个噩梦太恐怖了吧，众叛亲离, 所有人都骂他是“恶心的同性恋”, 各色的眼光让程舟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很害怕。
那之后程舟便真正开始躲起了于城想，要是让他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再也溅不出一点水花。
他会娶妻，会生子, 会儿孙满堂，子孙绕膝......黄昏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来, 照在了程舟垂下来的眼睫上。心里空落落的，就连打游戏，也不是滋味了。好像习惯了于城的聒噪之后, 耳边要是没了那道让他烦不胜烦的东西, 就觉得不对劲, 浑身难受起来。
那个梦像是一个警告, 头几天程舟一个人走在外头时，听着来往行人嘀嘀咕咕，总是会莫名其妙觉得，他们是在对自己议论纷纷。谁经过他都要看他一眼，说上一句，用那种看异类的眼神。
即便程舟后来意识过来，这些都是他的幻觉。但这就像是一道阴霾，盘旋在他心头上空，久久难以挥散。
而于城在头几天接近却又被程舟冷漠处理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哦不，或许是有的。那天于城上门来找程舟，邢恺恰巧不在，程舟以为是邢恺没带钥匙，便开了门。
谁想到门外竟是于城。
他当即便想关上门，只是于城却霸道地挤了进来，一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程舟，像是想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程舟记得，于城的第一句话是有些紧张的，他问：“你......发烧好了么？”
“我给你发微信，打电话，你都不回，也没有接。”
他看起来有些沮丧，这让程舟有些不忍。他别过头，不愿去看于城。
他想说这都多少天了啊，第二天醒来就全好了，不还是你送我回来的么？现在就忘记啦？
但他说的却是：“你来干什么？”
声音很冷。
他不敢去看于城的表情，因为程舟隐隐约约觉得，他要是看了，那可能就真的，会万劫不复了。
于城沉默片刻，说：“我想你了。”他猝不及防地将程舟涌入怀中，青年阳光的气息顿时扑满鼻腔，“你不要躲我，好吗？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给我个准信吧，程舟。”他闭上眼，似乎是有些累了，“不愿意的话，只要你拒绝，我一定不会再来烦你的。”
“我会退出你的生活。”
程舟忽然就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于城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或者说，他只要想到有那种可能性，心就像是被揪起来了一样。
搞不懂。太难懂了。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程舟默了默，说。
于城这次没有再继续抱他了，他放开程舟，认真注视着程舟的双目，程舟匆忙逃开。
于城笑道：“你看，你也是喜欢我的。你这样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要是不喜欢我，其实身边有我没我，都一个样。”
“你喜欢我的，对么？”于城又问。不等程舟回答，便作势要上来吻他。
程舟被他问的有些急了，也怕他亲上来，便狼狈地推开了于城。他心烦意乱，脑子里乱成一团，满脑子都是于城于城于城，哪有功夫去思考这些呀？
程舟道：“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抬起眸，今天第一次对上于城的双眸，眼里染上了无助，“于城，你先回去吧，给我点时间，我想想。”
“我等不及，程舟，你知道我急性子的，而你肯定会躲的。”于城没动，直视上程舟的双眸。“有风声说，F大和T大过阵子会有联谊晚会，等到那时候，我会来找你。”于城顿了顿，说，“这阵子......你就好好想想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我给你时间。那......我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走吧，程舟在心里默默说。
然而在下一刻，一股重力将他拉去，程舟抬起眼，一怔，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于城身旁，双唇相贴。
这一个吻很短暂，于城仅仅只是在上面贴了一下，便立即分开，程舟霎时间脸红成一片，慌了神。于城抱住他，最后分开，说了句“我走啦。”，便帮他关上了门。
程舟看着门板的表情都是傻的。
人其实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大学三年，程舟始终觉得这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没点实感。可偏偏在约定之日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却感觉，像是过了十几年，漫长无比。
简直是度日如年。
程舟在床上躺平，他已经为要不要回于城消息挣扎了好久。你说回吧，这都多早以前的消息了，回了没面子。可不回，又感觉不爽。他“啊啊啊”上好几声，邢恺忍了他一早上，忍无可忍，把枕头砸了过来，恰巧砸在程舟的脑袋上。
“你还在思春啊？别叫魂了别叫魂了，要发就发呗，反正迟早都得发的嘛。”邢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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