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半,天还没亮,单家大宅里静悄悄的,连院子里的鸟儿也在沉寂。
童羽怀中抱着一个黑瓦罐,做贼似的,弓背弯腰,贴着墙一步一步地往前蹭。
单尊倚着门框看着他龟速前进,目光渐渐阴沉。
童羽被自家少爷冰冷的视线追逐,行动愈发迟缓……硬撑着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猛地站住,踮着脚尖飞快地跑回来,一鼓作气道,“少爷,我还是觉得不太好。”
“嗯。”单尊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说下去。”
童羽抖了抖,下意识地缩脖子,可想起少爷吩咐做的事,嗫嚅道,“少夫人毕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真要把这些放进去她可能会被吓死……”
单尊眉眼一动,唇角勾了勾。
“不过也有可能她没被吓死,却要当场退婚。”童羽担忧地说,“明天你们就要举办婚礼,少夫人要有个好歹,老爷肯定很生气。”
单尊眼中原本还氤氲着笑意,闻声脸一冷,瞪他,“你不会小点心,别让爷爷知道?”
“少爷,这难度很大啊。”童羽的脸皱成一团。
“笨蛋。”单尊夺过罐子,快步向走廊另一头过去。童羽连忙跟在后边,眼睛不住地瞄罐子。
罐子盖子松了,里面东西正在挣扎着要逃出来,烟雾一样的东西不住翻腾,瓦罐子盖子叮叮作响。
单尊低头,看清楚那些偶尔露出来一角,丑陋万分的东西,冷声,“缩回去。”
那些东西抖了一下,刷地藏回去,瓦罐瞬间安静。
童羽擦擦冷汗,小心地看看四周。
单尊抱着瓦罐,停在温雅门前,端着瓦罐,手放在盖子上,两根手指捏着顶端,微微用力——
“咳咳。”
童羽突然咳嗽起来,单尊手一顿,瓦盖叮地一声落回原处,倏地扭头看他。
童羽死死捂住嘴,再也不敢动了。
单尊贴着门站住,再次捏住盖子,往上一提——
“单尊?”
温雅房门忽地打开,睡眼惺忪地站在门边,“我听见声音,就起来看看……”
“少夫人。”童羽疾呼,紧张地睁大眼睛,单尊手里的瓦罐已经打开,浓重的黑雾瞬间把温雅裹挟,一阵冷风炽烈刮起,房间窗帘晃晃悠悠飘动。
“咦?”温雅打了个寒战,人也清醒了许多,回身去房里拿了件衣服披上,又问单尊,“几点了?你晚上没睡觉吗?”
灯光下,单尊肤色依然苍白,一双凤眼锐利明亮,眼睛下却泛着青色,有浓厚的黑眼圈。精神头很好,身体依然是虚弱。
温雅看他只穿一件睡衣,把自己外套拿过来,“你冷不冷?”
单尊抿唇不答,本来等着看笑话,微微勾起的唇角啪嗒一下掉下去。
温雅被层层黑雾包裹,却行动自如丝毫不受影响,根本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尖声大叫……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要知道,他带来的东西,寻常女人只要沾上一丁点就能陷入幻境,精神崩溃。
这女人却能无动于衷,丝毫不受影响?
紧紧地盯着温雅的一举一动,仔细打量半天,却怎么都没看出来有哪里不对,单尊某种泛起浓厚的惊讶,她只是个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人。
而且,这人非但如此,眼睛还不好。房内窗户明明关着,窗帘却在动,这种事情别的女人看见早已经尖声大叫,她却一点都没发现……这是怎样的粗神经?
单尊蹙了蹙眉,“男人婆。”
温雅顿了顿,转头欲言,却发现单尊的睡衣衣微微掀起,露出一截儿苍白瘦弱的腰身,想起来那昨天晚上不盈一握的手感,和轻的她都能抱起来的体重,不由得眸色一黯。
单尊也是个被病痛折磨的可怜人而已……
她很快移开视线,伸出手,无比自然地帮他扯好睡衣,然后把手里的黑色大衣披在他肩上,拉开房门,“站着累,进来坐。”
单尊还在琢磨温雅,身上乍然一暖,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过去。
温雅正睡眼惺忪地揉眼睛,一头及腰长发乱糟糟的,脸上还粘着一缕,可见睡相十分不好。身上穿着v领睡裙,大剌剌地露出白皙长腿,却只在外边随便裹着一件小外套,又可见丝毫没有矜持可言。
“……”
单尊眸光深沉,刚要说话,衣服猛地从肩头滑落,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拉住衣服,一旁有人却比他先快一步。
温雅拉住衣服,拢在他颈边,顺手扣住领口扣子,长风衣就像一件斗篷一样把单尊整个身体藏在里面。
后退一步,细细地打量一番,笑起来,“挺好的,这衣服偏中性,男生也可以穿。”
单尊垂眸,略带重量的衣服压在肩膀上,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指尖接触到那质地柔软的衣料,从起床到现在一直微凉的指尖似乎也渐渐地温暖起来。
他顿了一下,把手指藏起来。
“里面有沙发可以坐,”温雅作势一引。
单尊负手进去,看了看房间布置,然后挑了个靠窗的懒人沙发坐下,舒舒服服地窝在里面。
温雅往外探探头,“童羽,你也进来呗。”
“啊?不,不了。”童羽贴着墙站着,手里还捧着少爷刚刚塞给他的罐子,极力想装隐形人。
温雅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奇怪道,“天还没亮,你捧着罐子做什么?”
“没什么。”童羽慌忙往后一背,看见温雅身上还有黑气,手指在瓦罐上一敲,黑烟们不受控制地嘶叫着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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