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当一个大官吗？”她追问，“想为百姓做很多好事？”
“嗯，”秦书静静地看着远方，“我想被人记住。”
“秦书哥哥，”十三岁的她凝视着面前一身素衣的俊美公子，坚定地说，“这世上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千古留名。”
从那以后，她越发努力读书。
宣德三年，年不过十五的她高中状元，成为大楚有史以来最年少的状元，女皇钦点，天子门生。
有一日，她带着秦书去郊外灵隐寺上香，路遇舒家大小姐舒城。舒城生性浪荡，人尽皆知，果不其然，舒城瞧见秦书，立刻两眼放光，上前便道：“秦大人，这是令兄吗？真是好风姿！不知可许配人家？若不介意，舒城愿以正君之位迎娶！”
听到这话，她想都没想，便一脚就将对方踹了下去。舒城就这么从百来级台阶滚了下去，脑袋当时就开了花。
她为此被官降一级，还挨了二十板子。楚都议论纷纷，人们都说她一寒门子弟，哪里来的胆子，不但拒了舒家的亲事，还把少家主从山上踢了下去。
这些话传到秦书耳里，他一言未发地准备好了大夫和草药等在家中，宫里人把秦阳抬回来的时候，他上前去，径直将她抱回了房间。
他什么都没问，她什么也不说。许久之后，她猛地起身，一把抱紧了秦书，坚定地说道：“我想明白了，秦书哥哥，你是我的，我要你在我身边，一直在我身边。”
“秦书哥哥，”她放开他，有些小心翼翼瞧着他说道，“我娶你吧？”
秦书没说话，他目光涣散。良久，他突然开口：“阳阳，我不会嫁给你。”
“我爱着一个人，”他吹着还有些烫的汤药，声音温柔，却仿佛是刀一般，划在她心上，“哪怕我为她失去了眼睛，却还是深爱着她。”
她一瞬间不能呼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从那以后，她开始小心地打听，他所喜欢那个姑娘，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也不隐瞒她，同她描述着那个姑娘。
他说那些年他还是富家公子，那个姑娘是隔壁邻居。十四岁那年，姑娘上门提亲。本不过是富贾之间的联姻，却不想，他真的就喜欢上了对方。
那姑娘写得一手好字，吟诗作画，均为上等，且为人温和优雅，是再好不过的妻子人选。
他总是描绘着她的好，然而每当秦阳问及为何他此刻在这里时，他便不再说话。
秦阳何等聪慧，凭借着秦书的描绘，立刻便让人打听了相似的故事来。
一位秦姓富家公子嫁给了邻居夏家当家大小姐夏琳，不想成婚第三年，夏琳检举秦家贩卖私盐，秦家上下六十口人被满门抄斩。
这件事发生在幽州，秦阳一直没时间过去，只能凭借着探子传来的消息，最终确定秦书就是当年那位本该死去的富家公子。
探子说，这位富家公子本该死去，但是因有一位高人极爱收集好看的眼睛，这位公子有一双绝世明眸，于是他用了一双眼睛，换了这位高人出手相助。
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日，正是秦书生日。下朝回家的时候，秦阳看见家里挂满了花灯，秦书立于花灯之中，在她进门的时候，忽地转头看来。
人如美玉，绝世无双。
秦阳觉得心上被丝线一寸寸缠绕，不由得开口问他：“你又看不见，怎么想起挂这么多花灯？”
说完，她便察觉言语中带着伤人的恼怒，然而对方只是愣了愣，随后便笑了起来：“可是你看得见啊！”
秦阳微微愣住，片刻后，心跳如擂鼓。
她终于开口：“秦书哥哥，她让你失去眼睛，我会再给你光明。”
秦书苦笑起来，无奈道：“你知道了啊？”
“可是，”他转过头去，面上带了些苦涩，“我不恨她。”
“哪怕她害死了你的家人，让你失去眼睛，从此历经磨难？”秦阳怒喝出声。
秦书面色苍白，却还是一字一顿道：“没关系。”
秦阳一时间竟无法呼吸。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他对那个人的感情，害怕自己对他的感情。
害怕时光不会成为切断过去的利刃，只会成为土壤，让感情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她的害怕不无道理。
她知道当年的事后，他再无顾及，常常对她提到过去。
每提一次，就像是将她的心放在火架上慢慢煎烤。
宣德五年，她十七岁，作为钦差大臣，奉命监察幽州。
她去了夏家，夏琳出来迎接她。当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起身抬头的时候，她们二人却都一愣，面前那个人，与她竟有九分相像。
对方神情有些激动，却还是按捺下来，恭请她进入府中。
进了夏府，秦阳便觉得有些似曾来过的感觉。等夏琳引了她进入一个房间，她更觉得熟悉非常。夏琳看她进房间愣神的模样，下意识问：“大人可有姐妹？”
说着，她又道：“在下本有个小妹妹，却在五岁那年被歹人拐走。大人与在下妹妹长得极为相似，故有此一问，不知大人……”
“在下姓秦。”秦阳打断她，在宽大的袖下捏紧了拳。她慢慢抬头，注视着皱起眉头的夏琳，忽地笑道：“听闻夏小姐的前夫亦姓秦，不知夏小姐可还记得？”
夏琳没说话，面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却已全然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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