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傍晚时分左右,那书生背着书匣,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衣袍急匆匆的跑到了金华城外。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看了眼还在排队入城的人群方才大喘了一口气。
之前在破屋之中翻看那本明经讲义不知不觉就误了时间,想起来的时候外面早已放晴,就连一旁的火堆也只剩下点点火星。
他这一路狂奔,方才在傍晚时分赶到金华城外。
看了眼天色,估摸着距离城门关闭还有大约两刻左右。
又稍微小跑了几步,跟在了人群之后,书生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缴纳了两枚铜子之后,他这才进了城,只是刚刚城门士兵翻找他的书匣之时,他这才想起那本用来收账的账本。
从书匣之中拿出翻看了两眼,书生就暗道大事不好。
因为账本已经被大雨浸泡导致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
他之前只顾着翻看明经讲义,却忘记了还有这本账本。
当下只能苦笑着将账本重新放回书匣,只是这次的动作倒是正式了许多。
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幸好他还记着那家客店的所欠款项,否则这次可能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向周围的行人打听了一下那家客店的位置之后,书生怀着有些不安的神情找了过去。
走进客店,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掌柜的就在柜台那里算账。
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
掌柜的发现眼前光亮被挡住,抬起头来一看是一个书生,面带笑容开口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本店上房软榻暖卧,饭菜可口。”
书生尴尬一笑,最后咧着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道:“掌柜的,我是替州城李家货栈前来收账的。”
掌柜的闻言,一下子就没有了笑容,又是一个前来收账的短命鬼。
“来收账啊,账本呢,我先看看。”
“掌柜的,账本自然是带在身上,但是这五十六两七钱你可是准备好了?”
临到关键的时候,他心中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了。
“钱嘛,自然是有,但是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带走了。”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了,金华城如今已是一座孤城,城外山匪乱军沆瀣一气,你若是身无分文还好,
但你要真是带这么多银两出城,可别怨我没有提醒你。“
一声冷笑,看着眼前的书生如何答复。
之前的那些个前来收账的人,可都是被自己这些话吓跑的,这小子也会跑的。
“我觉得,掌柜的还是将银钱交予我吧,如果我被杀了,那也不怨掌柜的。”
思考了一会儿,书生还是觉得信守承诺最好,人无信而不立,不亦君子乎。
掌柜的倒是对着书生有些刮目相看了,只不过这钱,哪有那么好拿。
“既然这样,你先将账本拿出来给我看看,我盯对一下账目。”
白胖的右手伸了出来,表面上看似已经同意书生,但实际上他内心的想法是直接将书生递过来的账本直接撕掉。
书生面露迟疑,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却不想他的心虚被掌柜的看了个正着。
察言观色几十年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告诉他,眼前的书生在心虚了。
他原先恢复和善的面孔此刻又变化了起来:“看来,你是拿不出账本了。”
书生刚想争辩两句,掌柜的却招呼两名伙计过来,将书生“请“出了客店之中。
大街之上,书生回头看了眼客店的招牌和屋内的掌柜,倒也没什么可怪罪的。
毕竟是自己先将账本泡湿的,人家不认,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身上目前就剩下十几个铜子,住店是不太可能了,看来得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刚走出没几步,书生又折返回客店之中。
掌柜的还没回过神,书生就已经站到他的面前。
“掌柜的,先别急,我是来问问这城中有没有什么去处可以住一晚上?“
刚想命伙计把书生扔出去,就听见书生的询问。
让两个伙计下去,掌柜的示意书生附耳过来。
“这金华城是没有什么免费的去处了,但是城北有一处荒废的寺院,叫做兰若寺,你可以去那投宿。“
书生听完之后,虽然疑惑掌柜的为什么要悄悄地说话,但还是躬身一礼,感谢掌柜对自己实言相告。
没想到他这一拜倒让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咬咬牙开口道:“实在不行,你在我这住一晚上,那个兰若寺晚上有些不安全。“
书生倒有些执拗,不肯接受掌柜的好意,毕竟刚刚闹过矛盾,他住在这倒有些不好意思。
当下辞别了掌柜的,背上自己的书匣,离开了客店出城。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书生按照掌柜的指示往城北而去。【很多小说和影视作品中非得将兰若寺所在的地方叫做郭北县,实际上原著中的郭北指的是金华城城池的北面,而并非是新的地名】
他入城的时候是傍晚,在城中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等走到兰若寺前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
举着火折子,借助点点光亮走进兰若寺。
绕过已经坍塌的大雄宝殿之后,书生走到了后面的僧众厢房所在的院落。
走进院中,一名大汉背负剑匣正在打水洗漱。
书生快步疾走了几步,放下书匣开口道:“这位大哥,小弟身上盘缠无多,不知道今晚可否在这厢房之内借住一宿?“
那大汉抬起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看了眼书生,然后将盆中的污水倒掉。
“你不必问我,我也不是这兰若寺的僧人,想住就住便是了。“
望着大汉离去的身影,书生倒不觉得对方态度冷淡,反而觉得此人豪迈无比,有种江湖侠客的潇洒气概。
随意的找了间僧房,书生提着书匣走了进去,将桌子上的油灯点亮。
随着油灯被点亮,屋内也开始变得清楚了起来。
书生打量了眼屋内的陈设,又走到床边摸了摸床褥,心下不由觉得有些怪异。
这处寺庙看起来已经荒芜许久,但是这油灯之中灯油约莫有三分之二,桌子上只有一层薄灰,看起来也就两三天左右积累,再看这床褥,不仅没有腐朽,而且毫无湿闷的感觉,像是经常有人来晾晒一般。
出门在外,提防着几个心眼,书生将床褥推到一边,从书匣中取出了一件衣服作为今晚盖在身上的被子。
约莫三更天左右,书生翻来覆去的有些难眠。
此次收账是不可能了,而他又只剩下十几枚铜子,作为路上的盘缠也不够用。
笃笃笃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
书生心中一紧,将一旁的木棍提到手中,开口问道:“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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