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管家送来了八颗猫眼大小的珍珠。
女人对这种亮闪闪的东西向来没有抵抗力,包括师雨霏在内。
随手将这些珍珠扔给小丫头玩,陈曦便拎着她走出了一方水榭。
“丫头,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陈曦说。
“好。”师雨霏很干脆的点头。
“你不问问为什么吗?那燕语姑娘对你倒是不错。”陈曦笑着问道。
“我听公子的。”师雨霏甜甜的一笑,大眼睛转了转,又道:“不过,如果公子想说,我还是想听听。”
“那个燕语姑娘有问题,或者说,整个一方水榭都有问题。”陈曦轻声说道。
“什么问题?”
“昨晚上那个管家,很冷,他身上为人的体征已经被压制到了极点,这种人,一般修行的都是断阳之法。”
陈曦说道,青锋真气敏锐无比,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但那股阴冷而潮湿的气息,还是被陈曦察觉到了。
腐败,阴沉。
“公子是说,那个老管家是一个太监?”师雨霏自然知道陈曦口中的断阳之法师什么意思。
“没错。”陈曦点头,又道:“还有那个燕语,她修行的是峨眉派金顶一脉的化虚真法,即便在峨眉也是排名靠前的功法。我不认为一个青楼能寻到这种等级的功法,而且还给一个花魁修炼。”
“那我,以后不去了,顺便让邋遢师兄也别去。”师雨霏点头,没有再细问,她单纯,却不傻,反而很聪明。
不管是一个六品太监,还是修行峨眉高阶功法的花魁,背后一定有问题,而且不是小问题。
但这些东西,师雨霏没兴趣去了解,也不会再凑上去。
“如此就好。”陈曦点头,神色间有些感慨。
京都的水,果然深。
不管是扶摇楼后枯坐二十年的李同风,还是一方水榭的管家和花魁,甚至三天后的长公主婚礼。
一桩桩一件件,都有秘辛,都有不为人知的目的,也都有暗潮涌动。
而这,仅仅是陈曦两天的见闻。
在这个大秦定鼎天下五百载以来的帝都,开国皇帝政亲自定下的龙脉兴隆之地,整整五百年。
五百年,不知多少的天骄英才在这里折戟,亦不知多少英雄枭雄在这里崛起,更不知有多少势力,在这里埋下多少暗子。
一方水榭里有太监,还有一般势力绝对探不到分毫的峨眉神功。其背后站着的,绝对是皇室中人。
有可能是那位皇帝陛下埋下的暗子,更可能是其他皇室之人不甘寂寞的行动。
当今陛下得位不正!
秦昱帝赢烈,本是先皇第三子,坐上那个位子的机会微乎其微。
但是他还是坐上了那个位子,中间发生了很多,那是一个庞大的,席卷整个天下的漩涡,赢烈是中心,在那位国士宰相的辅佐下,搅动天下,坐上了那个位子。
谁也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时的太子死了,然后赢烈便成为了太子。
先皇逝去,赢烈登基。
“皇家……真是……”陈曦暗自感叹,随后却摇头轻笑。
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争权夺利这种事,跟陈曦绝缘。他更相信手中的剑。
陪小丫头逛了半天,回到书院后,小丫头当即被任老夫子提溜走了。
“三篇策论,以修身为题,晚上交给我。”
任老夫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小丫头变成了苦瓜脸。
“臭师父,我又不靠科举,写这个东西干嘛。”
师雨霏咬着笔杆,毫无淑女的自觉。
那气呼呼的娇憨模样,让同在扶摇楼的学子们侧目,下一刻却强迫着自己收起眼睛。
如今人家已有夫婿,新婚夫妻最忌讳的便是闲言碎语,自己可不能做那拆婚的恶人。
话说,那陈曦倒不失为良配,想来不会委屈了师姑娘。
学宫有诸子百家的弟子,但却以儒家法家为首,最重的便是礼法规矩。
若是师雨霏未婚配,那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可如今人家有了夫婿,若是再凑上去,便是失礼,更失规矩。
………………
找到庄君羡,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后,陈曦神清气爽的来到了扶摇楼后的小溪。
凉亭依旧,里面的先生也依旧。
李同风盘膝而坐,手捧一卷论语,身旁一壶溪水,怡然自得。
陈曦上前,拿起一个竹筒,自己去小溪边舀了一壶溪水,然后坐到李同风的对面。
“还有三天。”陈曦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李同风的手抖了一下,古旧的书卷被风吹拂,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细不可闻。
一如李同风的声音。
“是啊,还有三天,我就能离开了。”
陈曦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李同风没说话。
陈曦自顾自的继续说:“来的时候我看到朱雀街新建了一座驸马府,从那到魏国公府的街上,每颗树都绑了红绸,还有红烛无数。皇家嫁女,真是大排场。”
李同风沉默,良久,木纳的点点头,“是吗?真好。”
“我听说上次皇帝的女儿出嫁,有百人执旌,千人奏乐,更有四品高手随行,声势浩大。想来长公主出嫁,这声势会更大。”陈曦继续说,如同跟老朋友唠嗑。
李同风再次沉默,上次见面时的君子兰麝之意,再不见半点。
他的心境,破了。
自囚二十年的,自认为已经古井无波的心境,破了。
陈曦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据说扶摇楼不仅是藏书之地,也是试炼之地,四十九层楼,有四十九个小天地。若能登顶,会有九声钟鸣响彻京都,想来比皇家嫁女之声势,更加浩大。”
说完,陈曦也不看李同风,饮尽竹筒中的水,咂咂嘴,站起身离去。
“一点滋味没有,下次见面,请我喝酒。”
李同风看着陈曦离去,突然问道:“为什么?”
陈曦停步,摆手。
“我只是想证明,你很荒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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