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英荷叹道:“那时的伤病,那时候再说。”她又道:“眼下是你身患重伤,倘若你的病不好,咱们怎么找追无计去报仇,我又怎么找回爹爹?”
董十六娘闻言微微一笑,道:“刚才说了好些闲话,倒忘了正事儿了。”说罢,她就着柳英荷送的丸药和端来的水,一并服用了。
柳英荷扶着董十六娘歪在床榻边上,背后用枕头垫起来,忽地里面抖落地几瓣碎玉。柳英荷问道:“这是什么?”
董十六娘揭开包袱的一角,自己也不禁惊讶,这惊讶里还包裹着伤心与愧疚,后悔与难过。她垂下睫毛,说道:“这早就该坏了,今日才坏掉也是它的造化。”
斗室里,一盏烛光摇摇晃晃,显得董十六娘的脸色越白,眉睫越黑,头发更是如一团漆似的凝聚于她的头顶。在斑驳的人影与灯光之间,柳英荷取出那碎玉,瞧了一瞧,喃喃道:“这是一环白玉钏罢?”
董十六娘无言地点了点头,不似刚才那般样子,脸上的红晕悄悄隐退,恢复成波澜不兴的面容。
柳英荷道:“玉钏虽破,却有法可以补救。”
这“玉钏”二字似乎牵动了董十六娘的心事,她遽然侧首,瞧向柳英荷,发现她面色懵懂,神情一派天真,才心道:原来她不知道。
柳英荷接着说道:“有金镶玉的法子,能于断处,两两相接,虽然瞧上去有异于之前,但是我想,这玉钏对你的意义应该非同寻常吧?”
柳英荷的话如同一枚钩子,扯动了董十六娘的情绪。她神情略有松懈,说:“我以后再去找金银铺子镶罢。”柳英荷听了这话,乘胜追击道:“不若我替你去寻一间铺子,等你伤好了,这玉钏也该修好了。”
董十六娘撩起眼帘,温温柔柔地一笑,说:“不麻烦你了。”柳英荷却从这温柔一笑中窥探出不容余地的拒绝。她心中暗道:果然是对她意义非同寻常。
适时,董十六娘忽然以眼色示她。柳英荷见状,眉梢上挑着,觑见梁上有一道黑影突兀地斜刺过来,那道影子的轮廓分明是人身上所穿的衣裳一角。
柳英荷一壁按住董十六娘的冰凉的手,一壁斜睨着黑影,却好似在同董十六娘说话:“不麻烦不麻烦,哪里麻烦了。”又问道:“董姑娘,咱们都与无相洞仇深似海,还都受过他们的欺辱。正是天涯沦落人,我看咱们岁数相仿,不如义结金兰?”
董十六娘的眼睛始终观察四周,听到柳英荷的话,就随口应道:“我正有此意呢。不知妹妹芳龄几许?年庚是何?”
柳英荷言笑道:“我是己亥年生人。”目光凝住那黑影。
董十六娘巧笑道:“那我可称一句妹妹了,我是丁酉年出生的。”董十六娘已然知道柳英荷的心思了,她在借着那合影判别那人所在的位置。
柳英荷接着她的话,说:“那可真巧啊,董姐姐。”又道:“今日匆忙,妹妹不曾备礼。”
董十六娘道:“礼物何足道哉。”
“失礼事小,若是让家父知道了,少不得要训斥妹妹一顿。”柳英荷手中袖出冰冷的三根银针:“现下妹妹就给姐姐奉上一份薄礼。”
说话间,她对着梁上之人一挥手,三昧银针如同急雨似的直直地冲着梁上之人而去。但闻咚的一声,梁上之人试图攀墙而走,一脚踩空,滑了下来,就摔落到地上去了。
柳英荷应声踅至那摔落之人的身侧,近身细看,斥道:“怎么是你?”
地上的人仰面,带着几许尴尬和羞赧说道:“是我。”端然一副好相貌,腹内竟是草莽茂。这人不是李越又是谁?
李越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沾着的尘灰。柳英荷睇眼瞅他,他穿着一身簇簇新的皂袍,绾着碧绿色的锦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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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媚花奴”为一品胭脂,在此取其“娇媚婀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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