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当日他们是这样说的，我却不得不说，我心里面是存了疑点的。固然是无相洞的人可以彼此襄助能达到口口相传的目的，但是空穴未必来风，那客氏家族必定是有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应该比你我的岁数都大些，却不会超过许多。”李逸飞答道。
肖楚客听着，说道：“你是说当年王夫人很有可能知道扶植武林盟主的客氏家族最后的行踪，而那个孩子也确有其事。她不过是以真作假，然后又亦假作真，让人分不清，却都在将信将疑中信了她的话。”
“是这样。”李逸飞因道：“我们不若利用浮生客的名头去避开危险。”
“此言何意？”宋誉宁道。
李逸飞道：“江湖上都风传有一位浮生客，拿钱办事，杀人如麻，皆因六亲俱亡，身负血海深仇。”
宋誉宁接道：“以他作为幌子，去刺杀皇帝，便合情合理，合乎众人之想象了。”
“但这一条用起来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李逸飞道：“就是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只要你成功了，这罪名就被浮生客背上了，而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浮生客都不知。更何况按照无相洞和十二宫的说法，就是王夫人捏造出来的一个角色的话，更加不用操心了。”
肖楚客却道：“可假若失败了，数罪连发，那些浮生客身上的罪名也统统都到了誉宁的身上，是也不是？”
李逸飞不语。
宋誉宁道：“凡事有得必有失。”又道：“我成功了，就会脱除被通缉的风险。不成功，则会失去从前的名头。”
肖楚客道：“江湖之大，奇人异士甚多，你又怎么确信自己不会被人认出来？”
宋誉宁低首，说道：“你说的一切，我心中当然知道，只是我还是想要搏一搏。”
“誉宁。”肖楚客看向宋誉宁，眼中难以掩藏的是深情厚谊。斯时，他突然觉着有些晕眩，再看向宋誉宁时突然面目模糊了起来。
李逸飞也晃了晃身子，倒了下来。
“对不起。”
宋誉宁看着沉沉睡去的两人，心道：“这大梦三千之香，果然无色无味、无影无踪。”说罢。将他们安置到厢房。
“我下定决心的事儿，从来就没有变过。楚客，逸飞，原谅我的荒唐和冲动，我必然是要为师父他们报仇的，你们心上有牵挂，有计较，我自然不能反对你们。可师父他们是我这些年来的计较，我初见到师父他们去世的那段日子，没有一夜是睡囫囵觉的，总是半夜惊醒，梦境好似碎片一般，都七零八落的。”
“他是皇帝，这天底下没几个人敢动他。可我敢，拼得一身剐，把皇帝拉下马。何至如此，我要他生不如死。”
宋誉宁眼眶微酸：“他夺走了我最亲、最爱的人。所有人都在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他没有想到有一日这代价也会反噬了他。”
窗外蓦然响起了两声鸟鸣。宋誉宁摸了摸脸，又抬眼看向了窗外。两只雀儿失群相伴，绕着光秃秃的树枝几圈，又振翅向别处飞去了，徒留下一片湛湛的天空，几朵悠然的白云。
宋誉宁看见了，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对着肖楚客和李逸飞说道：“我多像是那两只雀儿啊。你们还有家可以回，有亲人还在等待着你们，但我呢，怀沙山变成一堆焦土了。我苦苦寻找的晏晏、秀姊姊也死于非命。老天爷一直在跟我开玩笑，一直都在让我求而不得。”
“我要走了，可能这一去，就再无归来相见之日了。”宋誉宁原本是看着他们二人的，这时却把目光掉转到了别处去。
一室静寂，比夜里还安静。宋誉宁停顿了一瞬，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就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以惟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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