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缕缕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的蛇，在脑海中绞成一团，我觉得心烦意乱。
右手的食指倏尔一痛，紧接着指尖是一股莫名的温热，我浑身紧紧一颤，费尽力气想睁开眼，却只觉得空乏无力。
“陛下，如今司药六魄已归，这混沌之血已愈发纯粹......若用血灵子之术灌以混沌之血，则水神仙上之心疾或有转机......”
血灵子......混沌......我脑中“轰隆”一声巨响，记忆中蓦地炸开一团血雾。
兜率宫......那最阴暗的偏殿里，我被丢在药蛊之中足足半年......每日以毒蛇伴，以沸水灌，以血汤祭......可为了润玉，我得忍着，我能忍着，每日我都在那药蛊中念着他的名字。
每每我从药蛊之中艰难爬出，声声微弱的喊着：“逐水......”逐水便落着泪将我搀出兜率宫，从兜率宫到寝殿的路总是好长好长，每日当我回到寝殿，身上被烫之脓疮......蛇咬之啮痕......还有剜血肉之空洞，总会和衣袍黏在一起。即使逐水为我褪去衣着的动作总是那般轻，那衣着还是会黏着我的皮而落。
因此每日晚上我都会脱一层皮，隔日早上那伤口刚刚结痂，晚上又会合着血退一层皮。
逐水实在太爱哭了，总是说着：“仙上痛就喊出来好不好，哭出来好不好......”
“我不痛，真的，傻逐水，你说我这般天天蜕皮，会不会变成蛇精啊......哈哈哈......”
......
可眼下忆起这些，那痛便如潮水一般，将我淹没的不得喘息。
不过，不过太微已逝，如今润玉乃是天帝，无人再会将我入蛊，无人再会剜我血肉，适才不过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罢了。我费尽力气想从这噩梦中挣脱出来，终于微微睁开眼睛。
面前的人一身白色窄袖蟒袍，腰间是朱红白玉的腰带，上挂一个玄色的刺绣荷包，荷包上是一团奇奇怪怪的乱线，那是只有我和润玉才能看出来的龙......面前人是润玉，他的脸上尽是清冷，略带一些憔悴，而我的右手食指正被他轻轻含在唇口之中。
我艰难的转动着眸子，便看见床榻边还有一青袍墨发的女子，邝露。
可熟悉的雕花床帘之外还有一人的身影，那人一头白发，一身我再眼熟不过的装束......那人，是太上老君......太上老君轻声说着：“混沌之事即此，陛下再有他事，吩咐老君便可，老君便退下了。”
我脑海中霎时不断重复着适才昏梦中听到的那句话‘陛下，如今司药六魄已归，这混沌之血已愈发纯粹，若用血灵子之术灌以混沌之血，则水神仙上之心疾或有转机。’
他所称天帝陛下乃润玉，他所称水神仙上乃......锦觅......而润玉成了天帝，我却还是血蛊。
我顿时明白，适才指尖之痛乃是太上老君于我身上汲血。
......一切都不是噩梦，是真的。
我瞬时大口的喘着气，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邝露发觉了我的动静，转头瞠目看着我，犹带一丝颤音大喊着：“烟青上仙，烟青上仙醒了！”
润玉霎时回头望着我，眸中全是明亮的希翼，他像抓着一块易碎的琉璃一般轻轻握住我的双手，深呼一口气后，才轻声喊着：“青儿。”
我连忙将手狠狠收回来，使劲摇着头......不，我不要祭血，我不要供蛇，我不要入蛊，我不要......好痛，好痛......我不要。
润玉的眸子中闪过几分惊诧，下一秒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他向前靠近了我几分，将我轻轻揽在怀里，将下颌轻轻放在我的额上，柔声说着：“有润玉在，青儿莫怕，莫怕。锦觅为了寻廉晁去那蛇山，你怎也随着她去了。你们掉进了古井之中......你身上皆是蛇咬之痕......”
古井......蛇山......我身边皆是润玉温热的气息。可我分明记得，那日我落于那古井之中，为了保护锦觅，将自己的手脚都暴露在外面任蛇撕咬。可润玉，却只将锦觅抱了出去，留我在那万丈深渊之中。
蛇.....好多蛇......药蛊中也是蛇......到处都是蛇......我连忙想着，我要离开这儿，彦佑，彦佑可以救我，彦佑会带我离开。我连忙从润玉的怀里费力挣脱出来，浑身上下摸索着那万音铃，润玉连忙问着：“青儿，怎么了？”
我不断喃喃着：“彦佑......万音铃。”
我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却费了好大力气，一字一顿着。面前人听见后却浑身僵住，他光亮的瞳子倏尔如个瓷器经人小锥一敲后一般，裂纹均现。
润玉顿了顿，冷冷说着：“彦佑已经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怎么会魂飞魄散......没人再能带我走，没人再能救我。
我倏尔落了泪，连忙说着：“不会的，不会的。”
润玉带了裂纹的眸子变得破碎凌乱，凄楚不堪，他半晌却冷冷笑了：“你与锦觅去蛇山之事，被穗禾知晓......之后彦佑也去了那蛇山，他便被穗禾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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