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也走了,叶和佑又再一次抬头融入黑暗。
他有些颓然的转头,靠着柳姨家的院墙坐在地下,刚刚因为和贺晨钧二人一起逛街而好起来的心情渐渐的又跌落下来,充满了脱力的感觉,就好像喝多酒走不动路的醉汉。
贺晨钧急急忙忙从屋里赶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叶和佑闭着眼坐在墙外的模样,他以为叶和佑是抱小孩玩累了,自责不已,一边道歉一边急忙上前想将人扶起来背回家。
叶和佑睁眼,见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就觉好笑,偏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贺晨钧无奈,只得劝他:“地上凉,起来我背你回去。”
叶和佑摇摇头,依然坐着不动:“我不想回去。”
贺晨钧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回去”恐怕是指回叶家,他不知道叶和佑今日发生了什么,只从一开始遇见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如今想来,恐怕与家里有关。
对于家人,贺晨钧自己都是一团乱,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显得不那么唐突,可也不能让叶和佑就这么坐在黑夜的地上,试探着问:“不送你回去,那去我家?”
叶和佑歪着头看他,也学他试探着问:“你家可以喝酒吗?”
贺晨钧哭笑不得,这下明确的上前拉住他两只胳膊,拎小猫似的一把就将叶和佑从地上“抓”了起来:“我家里不禁酒,而且多得是美酒。”
叶和佑眼睛里一亮,笑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贺晨钧忍住笑,点头答应。
因想着要去贺晨钧家,叶和佑想着估计得走好一会儿,便提出要先回夜市的聚福酒楼找叶平,以免他等不到自己回家报信瞎着急。
贺晨钧听了却想了想后才说:“就快宵禁了,我们先回家,我再找两个可靠的人替你报信。”
叶和佑想了想也只得如此,继续跟着贺晨钧走,他原想着估计得走挺久,却没想到贺晨钧家和柳姨家的小院子竟然就只隔了一条街,没多会儿就到了。
当见到贺晨钧家后门时,叶和佑不禁在心中惊讶了一下,都说贺晨钧在书院里是寒门子弟的代表,可如今一看,他家并不是真正的“寒门”。
虽说国朝富庶,也极为重视书院建设,对于有才学的学子的资助力度极大,可却也没法做到能让每一个渴望读书识字的人走进学堂,更遑论一路考学进入书院。
因此能供得起学子们在书院读书的人家户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贫苦人家,所以叶和佑也从没认为诸位寒门子弟家中真的一贫如洗,只是看见贺晨钧家时,他也不得不在心中惊讶,贺晨钧家不仅不算清贫,而且应该是京城中较为富裕的人家户。
一路跟着贺晨钧走进贺家,亭台楼阁、凭栏小谢样样不差,沿路遇到的家丁奴仆也不在少数,对着贺晨钧行礼,口中唤他“大少爷”。
夜色黑暗,叶和佑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可却觉得这些人虽行着礼,嘴里喊着他“少爷”,口中语气却颇有些怪异,而且这些人还不住的往自己和贺晨钧身上打探,自己这才没离他们多远,就听见他们凑在一起不知道瞎议论什么。
叶和佑皱起了眉,心中暗忖:这家中下人也忒不懂事了,这哪是对待“少爷”该有的模样?
正自思量,忽然前方引路的贺晨钧转身对他说:“我家中情况特殊,走过这一段就好了,你不必在意,待会儿到了我的院子也不必拘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在意这群小人。”
叶和佑见他明明是受到冷待的那一个,却反过来宽慰自己,不禁心中一暖,笑着道:“好,既知是小人,那你我都不应太过在意。”
贺晨钧一愣,笑着摇头:“我习惯了,不必理会,只希望你不受影响。”
二人笑着揭过,果然如贺晨钧所说,过了贺家最华丽的这一段路,绕过花园后的一条小路人就少了很多,也清静许多。
等走到贺晨钧的小院,仆人们也规矩恭敬的多,见着他回来十分惊喜,纷纷上前伺候。
贺晨钧依言叫了两个小厮,听叶和佑吩咐去夜市酒楼找一个叫叶平的人,若寻不到就到东文街第二家门口敲门叫小厮找叶安,并将自己身上的一小块玉佩解下交给他们一同带去。
叶和佑吩咐完,贺晨钧又叮嘱了一句不得同他人说起才罢,叶和佑想着他倒是心细,大约是害怕先前遇到的那群小人顺杆寻到自己麻烦。
不过叶和佑以为这倒是不用担心,这样式的小人还没有人敢到自己家门口闹事的,而且自己告诉这两小厮的也是府门的后门,朝中姓叶的官员也多,并不可能知道自己门第。
做完这一切,叶和佑来时心中满满的阴霾也散去不少,只与贺晨钧如寻常好友一般,庭中对坐,共饮举杯。
还别说,贺晨钧家的酒的确清冽回甜,既不缺少十里飘香的酒味,也不全是辛辣浓烈。
“你说你家有美酒,果然没有骗我。”叶和佑将杯中酒饮尽,抬手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好奇道:“这是什么酒?我竟从未喝过。”
贺晨钧听了一愣,低头看自己酒杯里半满的酒,答道:“嗯——这是我用红梅子酿的,也不知道叫什么酒。”
“咳咳……”叶和佑震惊得呛住,惊奇的问道:“又是做瓷娃娃,又是酿酒,贺晨钧,有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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