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骂人。”孙星说得很小声，他没说出口的是，他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他不知道苏远意身体不好，当然这肯定不是他出拳头的借口。他第一次见到哮喘发作的样子，心生恐惧。
“我不该先动手。”苏远意承认得很直接。
“我也不该动手……”孙星还是小声地加上了后半句。
刘老师见二位认错态度良好，觉得没有必要叫家长了：“今天这事我就不通知你们家长了，你们互相道个歉，就算过去了。”
孙星小声的跟苏远意说了对不起。苏远意也回了一句对不起。
刘老师放两位同学回教室。
季鹏超冲回教室的时候，苏远意还没回来。
他又朝老师办公室的方向急走两步，先看到了孙星。
“你们……”季鹏超走到孙星跟前。
孙星看着季鹏超撇撇嘴，欲言又止。他脑子里很乱，暂时不知道怎么面对季鹏超，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跟季鹏超错身过去。
季鹏超一愣，回身看孙星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孙星再说话。
苏远意没跟孙星一起回来，他去医务室要了个冰袋和口罩，把口罩戴上，冰袋敷上，再慢吞吞地走回来，季鹏超上老师办公室门前找了一圈不见人，索性在教室门口等他。
冰袋挺凉的，一直举着手也有点累，所以苏远意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只把冰袋拽在手里，脸上的红肿边缘超出了口罩的界限，走越近，越让季鹏超触目惊心。
“你脸……”季鹏超想拿手去碰，还没碰到就被苏远意躲开了。
“没事。”
“光冰袋不行，你得回去煮个鸡蛋滚一滚……”
苏远意整个人都有气无力，似乎之前出拳斗狠的不是他，又或许之前的动作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现在只想瘫在自己的座位上。
跟在他身后的季鹏超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他这么颓，就起个话头开玩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面，挺能的呀，还会打架了……”
苏远意卯起劲儿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这一眼比之前有生气多了。
“要不我明天给你带几个煮鸡蛋吧……”
苏远意很想让他闭嘴，让自己静一静，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果没有季鹏超要去青训营的这个可能，今天听到孙星的胡言乱语他也许还不会动手，正好心里的酸苦需要一个出口，孙星的话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他气自己只想让季鹏超留下来的心，也怕季鹏超真的选择走。
然而打一架的发泄，如同饮鸩止渴，现在他面对着季鹏超，心里的矛盾更甚。
他不希望自己干涉季鹏超做决定，但又妄想着季鹏超能作出符合自己期待的决定。
他希望季鹏超前途光明，希望自己不是那个扼杀他未来的刽子手。
苏远意朝季鹏超摆摆手，然后趴在了桌子上。
季鹏超以为苏远意想休息一下，就没再做声，一直到放学。
回家后的季鹏超拿出了一张纸，一折为二，左边是留在学校参加高考这一项，右边是加入青训营，然后在下面罗列各自的优势以待删减。
他一条一条地写完，然后每删除一条，都经过深思熟虑，郑重其事。
高中生涯的很多东西，他都舍不得，他努力了这么久的学习成绩，他好不容易掌握的学习方法和技巧，他的两位好哥们，还有他不确定也不敢去问的苏远意。
而青训营给的机会和诱惑确实很大，他可以以这个年纪就畅想未来，畅想职业生涯。即便只是有机会，那也是一个新的世界。
两边的优势列下来，一列更多的是情感，另一列是理性的机会和梦想。
人心里，真的有很多东西太难割舍，难以用任何东西去换取。
季鹏超每删除一条，都有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一条一条舍去，删到后来，高中生活的这一列，只剩下了一个苏远意。
光是看着这个名字，他都不忍心画下一道删除线。
季鹏超想：完了，我真的栽在他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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