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江沉默了一会儿，将铜钱拢回手里，握紧。
上一次他祈求天梯之困的启示，得到的卦象是命他挑选一个修为够高的人，接受上界的血印咒术，受咒人将来任务若完成，则天梯可成。
所以他挑了张尺素。
年纪小，修为高，也聪明，唯有一点，太过随心行事，不够听话。张尺素关于天梯和万物生息的想法，未必是错的，但很危险。
修真界的这座天梯，必须修，也只能修，没有第二条路。
“观主。”门外有人低声道，“顾小姐又来了。”
“不见。”林寒江叹口气，“让她回去吧。”
“可是顾小姐说，要在门外跪到您出来为止。”
“那便让她跪罢。”林寒江顿了顿，又问道，“小雅回来了没有？若他回来，让他去劝劝顾小姐。”
“禀观主，还没有看见祁师叔。”
还没有回来？之前明明感知到一点小雅的气息，但很快就没了。林寒江动了动手指，卦盘里的铜钱哗啦啦地跳跃起来，半晌停住，是一个性命无忧的卦象。
林寒江放下心来，让门外弟子退下了。
顾雪婀一行人在青寰山脚下遭遇了不明袭击，死伤过半，护送妹妹来的少庄主顾明霜陷入昏迷，原因不明，至今未醒。顾雪婀要求青莲观负责，却一问三不知，被什么人袭击了，遇到了什么事，通通不记得，只是哭，要么就是跪下来磕头，让人头疼不已。
林寒江如今撑着青寰山的封山大阵，哪有心力再去应付顾雪婀。那围拢在青寰山上空、不知因何而生的黑云已经够让人糟心的了，更不要提轰隆隆滚动着未曾远离的白日惊雷。
按理说，是修士修了邪道，犯下滔天恶行，或者人间罪孽滋生的时候，才会有这等乌雷，以示上天震怒，但青莲观平白无故，如何会有此一劫？
他猜不透，那些飞升成仙的祖师爷们也没有回答他。
“我窥探不了，困着他的魇境，造境者比我要厉害很多。”白初收回手，摇摇头，“哥哥，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
白久眼神如冰，道：“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白初把目光转向床边的长剑，“我无能为力。”
此时，张尺素并不知道白久内心的焦急，就算知道，他也无暇去顾及了——因为此刻，他就像是附在了什么人的双眼上，看到了人间的景象：
他看见青寰山上空黑云笼罩，电闪雷鸣，泛着微光的结界在其中摇摇欲坠。而山脚下的月河形如沸腾，里面的生物面目狰狞，正往岸上爬来；山下的小镇里哀嚎遍野，数不清的行尸走肉四处撕咬活人，残肢遍地；
他看见镇子上的路边、墙外散落着一些他们当年打坐用的那种蒲团，都被破坏了，蒲草掉了一地，然而恐怖的是，正有细长的黑色长虫从蒲团之中爬出，恍若地狱之境；
他看见金鹏山庄的一行人在月河边遭遇了变异鱼类、长虫的攻击，死伤殆尽，但却有几个人死而复生，站起来收拾行装，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前往青莲观，并被妥善安置；
诡异复活的人中，有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张尺素看见她将嘴咧到不正常的弧度，但转瞬又恢复正常，一步步走到了青莲观祠堂之外，跪了下来。
一门之隔的祠堂之内，正是他的师父，林寒江。
“不……不……”张尺素手指微微一动，随即攥紧了，“师父！！！”
白久一把握住他的手：“小晴？？你怎么样？”
“……”张尺素霍然睁开眼，并没有发觉自己嗓子都哑了，“我……我要回青寰山……”他迎上了白久震惊的双眼，心知对方不愿听，却不得不再说了一遍：“我师父他们出事了……拜托！让我回人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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