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抖了抖衣衫，浮空而起，丢下来一根羽毛：“哪，凤凰的尾羽，你带着吧，将来完事了想回廓天界，烧了它，就能联系上我……哈，免得白久闹别扭不肯去人间接你，你自己又进不来。”
“……多谢。”张尺素哭笑不得，但还是接过羽毛收好，“我会回来的。”
凤凰离开没有半晌，白泽就到了，他还是规规矩矩的轻甲，面无表情对着张尺素弯了弯腰：“张修士，君上嘱我与你同行，前往人间。”
“啊？为什么？你也要去？”张尺素不解，“我自己可以？”
“不是为了青寰山。”白泽眸色沉沉，叹息道，“是人间大乱起，皇室血脉将断，朝代更迭，我要去保护好下一代帝君，直到新朝稳固。”
“大乱……起？”
“是。”白泽点点头，“修士梦里所见，我猜与我所感差不多……人间如今怕不是什么能让人开心的地方，修士手里的这把剑，虽然并未动用过，但血气极浓，是杀戮之兵。”
“若木出凶兵，人间祸事起，修士且有个心理准备吧。”
“你这一去……”张尺素迟疑了片刻，终归还是问道，“不跟凤凰告别吗？”
“不必。”白泽径自向前，脊背挺直，未有分毫犹豫，“多说多错，无益。”
多说多错吗？
张尺素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沉默跟在白泽身后。他回头望了一眼羲和殿的方向，心里微微一抽，也不知道白久到底去了哪里，到头来也不肯送他一送。
他来时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多了一把剑和一张弓，然前路未卜，吉凶难料。
“要是回不来了呢？”他在心里默默地想，“那这可就是这辈子的最后一眼了，你都不来见见我吗？”
然而一直走到廓天界与人间的沟通处，白久也没有来——似乎他们之间每一次都是这样，反复期待，反复失望，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若隐若现的光晕前，白泽站定，望了他一眼：“走吗？”
张尺素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走罢。“
九阙霞宫，常仪殿。
常仪殿是白初住的地方，她不喜明亮，是以这座宫殿常年暗沉，重重叠叠的纱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营造出一种母体般的安全感。
白久站在水镜前好几个时辰了，一动未动。
“我早跟你说一碗忘川水灌下去，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你偏不肯。”白初抱着胳膊倚在一边，嗤了声，“如今人要走，你拦不住，又舍不得打晕关起来，一天到晚待在我这，对着水镜发呆有什么用？”
白久不答，伸出手探向水镜，那上面显示的画面——正是张尺素与白泽。
画面中的张尺素停在前往人间的入口处，回头望了一眼，但很快低下头，跟着白泽一起消失在了朦胧的光圈里。
年轻龙君的手指触到镜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整个画面破碎扭曲，随即消失不见。
这面水镜，可以看到整个廓天界除了九阙霞宫之外的任何地方，但也仅限于这座六重天而已。
“会回来的。”白久淡淡道，“他不回来，我就去捉他回来。”
“凡人那么脆弱，万一他一个不小心，死在人间，你打算怎么办？”白初摇摇头，“我还是觉得，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比较好。说起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喝忘川的水？”
“记忆全无，与养傀儡何异。”
白久转过身子，盯向白初：“所以，你从人间带回来的那颗人头，是不是也该扔了？”
室内重纱飞起，漏进来的日光照亮了房间的一角——形似树木枝丫躯干的东西，生长成了人般的样子，而树木的最顶端，戳着一颗人头。
那是蓬莱山庄少庄主的人头。
“你拿魇术养树精，就算养成了，它顶着颗你喜欢的头，有什么用？”白久厌恶地看了一眼那未养成的“树精”，道，“不过一个相似的皮囊，你还想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不知好歹的修士，你要把自己一生都载进去吗？”
“……谁知道呢。”白初掐了个法诀，房间重新陷入了昏暗。美艳孤芳的女子笑了声，“谁知道我要疯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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