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偷香】
青山绿水之间，有青衣人翩跹而过，停在了长长的石梯面前。
高低不平的石阶绵延无际，这人仰头出神地盯了一会儿，缓缓踏了上去。
九九极数，可堪天道。
他不疾不徐，姿态优雅，如同饭后散步一般，慢慢朝上走着。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终于踏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寻常人若是走完这些台阶，不累得腰酸背痛，也多少会气喘吁吁，然而他却呼吸也未曾乱上一分。
“你倒悠闲。”
那台阶的尽头不远处原是站着人的，此时骤然出声，青衣男子顿住脚步，脸上轻松的神色荡然无存，袖口下的手指亦是无法自控地攥紧。
“本君在那劳什子里头遭罪，可师父看起来……”说话的人呵呵笑了声，“很开心哪。”
祁所雅弯腰行了个礼，语气平淡：“恭贺帝君出关。”
“是吗？”式苍整个人掩在一袭黑斗篷里，看不清样子，只是声音意味深长，“师父是真心恭贺徒儿？还是厌烦本君出来太早，搅了师父做青莲观的旧梦？”
“帝君既然如此想，解释也是无用。”祁所雅心下冷然，面上却表情未变，“帝君出来的时候正好，最近抓了太多中天界的散仙填补捕灵网的空隙，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造反了。”
“造反的，全扔进捕灵网里，不怕多。”式苍冷笑一声，“都算些什么东西，就想造反给本君看？九重天上上下下都不过是本君的狗，他们竟还没认清自己身份么。”
祁所雅笑了笑，没吭声。
“女娲骸骨裂了个粉碎，魔界的封印破了，却没气势汹汹毁了地府杀进人间，师父可知是为什么？”式苍摘下兜帽，露出来一张……缠满了符咒和药布的脸。
他经由归墟水洗练身体，补充灵力，本已经是非常轻车熟路。但谁知这一次从里面出来，腐蚀掉的血肉只恢复了一半，另一半则流脓生疮，烂可见骨，无论施以如何法术均不见效，暴露在空气里就剧痛无比，恍若被空气啃食一般。
就像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抑制着他，令他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肉体。
“他出来了。”式苍阴森森地道，“本君猜测，他堕了自己的神格，以魔界之躯重现，当下三界越来越近，想来也是他的手笔。”
“他既然有了实体，自是跟本君一荣俱荣的，本君形容凄惨，想必他如今也不太舒服。”式苍冷笑，“本君倒没想到，他为了卷土重来，连神格也不要了……成了魔神，他拿什么重登成天界！”
“帝君莫不是忘了，三界既然即将相融，也就没有什么九重天了。”祁所雅淡淡开口，“创世元尊所求，怕不是一个同归于尽，从头再来。”
“他想得美！”式苍怒吼了声，“这天地皆该是本君所有，百年前我能逼得他遁藏，百年后依然可以！”
大概是因为创世元尊的身体感应，让式苍的状态很不好，维持不住成年男子的模样，只能化成瘦弱的少年，看起来倒有些像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阿苍。
只是那双重瞳，狠厉嗜血，如何有半分无辜无措。
祁所雅低下了头。
昔年一念之差，覆灭了青寰山满门，累及人间尸横遍野，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但每每想起，仍是插在心口的一根毒刺。
痛也痛得彻骨，恨也恨得入骨。
“只可惜，现如今世上已经没有哺仙族了……”式苍盯着低头的祁所雅，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不然抓上几个来吃了，倒是能解本君现在灵力不足的困扰。”
“帝君眼前就有一个。”祁所雅脸色毫无变化，“煎炒烹炸，还不是随帝君高兴。”
“呵呵呵……师父啊，您说的可真有意思。”式苍踏前一步，捏着祁所雅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以鼻息相交的距离低声道，“本君怎么舍得呢。”
“世上唯一一个哺仙族后人，本君得保护好了，不能有丝毫闪失。”
“只是这补充灵力的事，就得辛苦师父，多多努力了。”
祁所雅被推倒在地，几乎是麻木地听着衣衫被撕裂的声音，更麻木地感觉身体被入侵，目所能及的青寰山的一切，青山绿水，平日里多少能够安慰到他的东西，都在此刻成了虚假的幻象。
缥缈的幻梦之后，分明仍是九重天森严的牢笼，数百年里，未曾有分毫改变。
张尺素心情很复杂。
他觉得自己被什么神秘的东西给耍了，否则为什么明明有道侣，却还会对旁人动心？明明应该从未涉足六重天，为什么却像是在这里待了很久？久到他出去随便逛一逛，遇到的无论是人形兽形，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会尊他一声“张居士”，再请他代君上安。
代个什么鬼安啊！老子是他的什么人啊就代安！
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我喜欢的人是师兄绝不能背叛师兄”后，张尺素御剑回了不知观——早晨从侍卫处得知，他的不知观竟然在这里，他就忙不迭逃离了白久的寝宫。对于不知观为什么会在六重天，他好像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却想不太真切，原想着逛一逛再回去，没成想一路上打招呼的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请他把鲜花礼物给龙君捎回去的，张尺素完全招架不住，只能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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