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是夜——
灯火通明的大堂上莺歌燕舞，白臂纤腰，玉影绰绰，晕开的胭脂水粉的香气，氤氲成一派温柔乡的模样。
若说凡间哪处最合适替海无常寻食物，那龙气聚集的皇宫、市井之中的青楼，皆可；但若出入皇宫，难免惊动此刻当值的某位同族，万一再告到父王那儿便不美了，是以更有情肠曲绕、百转千回的青楼才是最适合我不过的——风尘之中，能过而不染的终是少数，身处其间真情假意皆是怨嗔，山盟海誓到头难免空一场，薄情寡义的皮囊之下也未必没有千千结。
“这位爷瞧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美艳的女子款摆蛇腰，步步摇曳而来，姿态熟稔亲昵地上前招呼起我；胸前呼之欲出的白肉将要挨着我时被我稍避开，她便极有分寸地巧笑着退开了些许，“爷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给您叫来，您过过眼？不是春娘我自夸，这城里您随便问个男人，谁不说我这儿的姑娘好。”
我将那堂中的姑娘都细细看了，却不出声，只眉梢微挑了挑；那老鸨最是会察言观色，立时便笑开了:“公子是贵人，此处货色自然入不得公子法眼，还请公子随我楼上来，看过楼上的姑娘再做定夺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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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鸨母果然没有骗我，这楼上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我留了三个身上“食物”气息最是浓厚的作陪，其余的打算留着改日再取。
我方落座，那三个花娘便一左一右地偎了过来，还有一个旋身倚到我腿边，侧首轻枕在我腿上；见我觑她，便拿那丝眼勾着我，“公子不是这凉城人吧，不然公子这等品貌，梅儿怎会没见过呢？”
左边的花娘斟了酒，右边的花娘笑晏晏地喂到我嘴边，“就是，难得见到公子这般神仙人物，可要尽兴才是。”
我一低头，便就着她的手喝了那酒，也随意笑道:“这是自然。”
正说着话，楼下堂中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即便是在这原来就极热闹的地方，这阵夹着惊呼的嘈杂议声也格外地不容忽视。
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竟能引来这样的轰动。我就坐在窗边，正是方便的位置，此刻往下一瞭——
人群熙攘，但我仍一眼便被那鹤立的人引住了目光。叫他一衬，旁的颜色皆黯然，落成了胭脂俗粉，不堪细赏。
我唇边的笑一僵，堂下的分明就是陵霄，他怎会跟来？我刻意留了一道气息在房中，化作分/身，他怎识破得这样快……
先前那鸨母特意为我选了能居高临下、一览堂中美色的雅间，这雅间居中而坐，正向大堂，此刻陵霄一环顾，我又岂有不被看见之理？只见他略一抬眼，目光便锁住了我，继而地飞快避开迎向他的莺莺燕燕，沿阶闪身而上。
他的面色冷然，步履生风；身上在方才躲闪时无意间被染上了这儿的俗气脂粉味，尽管只是微末之量，但因着与他原本的味道极为相斥，反倒叫人极易察觉，他一走近我便闻到了。我不喜他如今身上略带甜腻的味道，脸色不觉也跟着不好起来。
他带着那股令我不快的香风停在了我面前，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粗粗只燎了个边儿，也熏得我心里烦闷。我撇开眼不想看他，他便杵在我跟前一动不动；趴在我腿上的梅儿叫他骇得身体都僵了，一动也不敢动，木在我腿上。
室内方才温软的气氛一扫而光，像是陡然由春而冬。
正僵持间，右旁的花娘强笑着打了圆场，“两位公子可是相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倚到我身上来，又温温柔柔地抬眸——方一瞧清陵霄的模样，她立时好像也不多么怕了，连嘴角的笑都真心实意了不少，变得软和自然起来。
她这番转变我自然尽收眼底，心情顿时恶劣起来:陵霄的相貌当真好得叫这些女子都迷了眼？！心中烧起一股无名火来。
既然如此，那她们与下面的那些人又有何分别？我方才竟看走了眼，觉得她们要比堂中的女子不同，值得一看……简直可笑！
陵霄对着这些花娘的变化却是无甚反应，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冷漠地扫了一眼那花娘，算作默认了她的话。
于是这雅间里僵冷的空气才又重新流动了起来。
左旁的花娘许是觉出了我的不快，又还知晓我才是她们该正经服侍的人，强自收敛了喜色，也偎到我臂上，只软着声儿撩道:“那这位公子何不坐下，好与我们公子喝喝酒、叙叙话，一道快活？”
陵霄也不推让，一撩袍便坐到了我对面。
那鸨母早就候在了门外，只等陵霄落座。此刻立即笑盈盈地带进来几个新的姑娘，指使她们将陵霄服侍周全了。
那新来的水灵花娘顺势坐到了陵霄身边，试探着轻倚了上去——
陵霄只稍看了那女子一眼，便半点多的反应也无了，像没有觉到有人靠近那般，任那女子枕上了他的肩膀。
好一副小鸟依人的画面！
我恼这呆人不知拒绝，更恼自己如此轻易地不知缘由地就恼了；忿忿地瞪了对面的人一眼，他却不知道是不是要与我作对，仍兀自直愣坐着。
“这下好了，公子一人难免寂寞，此刻正能与友人对酌，再好不过。”身旁的另一侧的花娘也适时地偎来，再为我喂上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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