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幽煌自然也认出了眼前的妖邪并非一般妖物，攻势稍缓，“火凤，为何作恶？”
“何为恶？”凤妖并不领情，扇动羽翼使焚焰愈烈，“我不过以火渡些不净之人，此为恶？”
于是幽煌便也不再留情，催动灵力与焰龙相噬:“你若此刻停手，我尚可留你一条性命待你陈明缘由；你若执迷不悟，我也只好格杀勿论了！”
“虚伪。”凤妖倨傲地冷笑一声，“你若真有这本事，那便来。”
话音未落，风火大作，水海滔天。
“住手——”
随着一声呼喊，一人从那火海包围的屋中跌撞而出。
我一惊，差些就叫这凤妖瞒过去了——那一片烈焰中不是焚烬一切的杀意，正相反，它是要借火势掩人耳目，护住其中秘密:这个被凤妖小心护下的人气息有异，清浊混杂，魔邪入体，已然非人。我出手将此人擒下。
那凤妖见状果然乱了阵脚，尖利道:“放开他！”熊熊烈焰转而向我。
它本就是在负隅顽抗，此刻一分神便立刻被幽煌击中；而它用以攻击我的火焰尚未近我身，便已被陵霄轻易化去。
凤妖吃痛，被击落在地，一时难以动弹，只能恨恨地盯着我们，“把他还给我！”
“求、求三位不要伤他……”这个蜷在我脚边的人哀哀地求道，看起来虚弱至极。
“你求他们做什么！”凤妖说着就要暴起，被幽煌用冰柱钉穿了翅膀。“啊！——”
“飞焰！”脚边的人挣动了一下，很快又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刻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波动——包裹在这个人身上的浓重邪气在此刻裂开一条缝隙，让我窥见了里面流溢而出的功德清气。
“你……”我复杂地看着他，他也睁着混沌的眼睛，痛苦地望着我，眼中浮沉着挣扎与解脱。
我好像知道那些包裹着他的浑浊邪气是什么了……那些被凤火烧死的人，寿数都被以邪法加到了他的身上。此人身上功德清气淳厚，分明是身负大功德的，只待此世结束，便可擢升地灵之体，跳出轮回，何必在此时做这强夺人寿数之事？
我与幽煌对视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不解。短促的接触过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分出一缕神魂向幽冥而去。
这边，凤妖已被牢牢制住，眼见挣脱无望，只能疯疯癫癫地咒骂着；一只眼满是哀意，泪流不止，另一只眼却密布杀气，一副恨不得要将他所说之人食肉啖血的模样；慈悲神佛，地狱修罗，俱在一体一念。它这副癫狂姿态叫人不由心底生寒，却又同时怜其错念悲诉。
凤妖像是对钉死在它双翼之上的冰柱全然无觉，挣扎之间越发深陷；它无知觉，我却不能，多瞧一眼我都觉得痛，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当初被天雷劈下鳞甲时的感觉。它一动，我便觉得那撕裂是伤在自己身上的，忍不住别开了眼。
我正极力压下心头的不适，忽地眼上微热，便再看不见眼前惨状——陵霄用手掩在了我眼上。眼皮上的这点温热，倒真是慢慢驱走了我那时痛极的回忆，叫我渐渐安定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他的手拉下，抓在手里，略牵起嘴角朝他一笑，道:“我没事了。”此时转向他，才瞧见他脸色也不算好……是了，朱雀为羽族至尊，凤鸟与其亲缘匪浅，眼见族人如此，他该是比我更不好受。我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此刻仍不忘宽解我，两相比较之下，我之前哄他诱他，皆不过心血来潮，更因着贪图美色，实在浅薄得很了，越发觉得担不得他这厚情，心有不安。
不过稍一愣神，那凤妖又发起疯来，血流了一地，又缓缓流渗到我的脚边。等它终于没了力气时，骂声反而听得清晰了许多，不再是声嘶力竭的悲鸣，我也终于明白它究竟在骂些什么——
“我恩人教这些人识字读书，为他们的孩子启蒙，还给生病的人医治，从来没有对不住他们的地方，他们给不起束脩，恩人便免了他们束脩；他们生病连药钱都给不起，恩人就是自己垫了也给要他们抓药、救他们一命——而他们呢？人面兽心，贪婪恶毒，恩人什么都不与他们计较、什么都给他们了，他们却还想要他的命！”凤妖越说便越激得自己心神不稳，赤红的双眼戾气横生:“凭什么我恩人一生为善却不得善报，那些人欺他戏他，如今还要取他性命，此般作恶却也不见业报！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替他拿这报偿——”
在这叫飞焰的凤妖将自己折腾得更惨之前，幽煌终于及时从冥间赶回，面色一肃，厉声喝道:“胡闹！”
凤妖不料，一时被吓住了，竟讷讷地看着幽煌。
“冥府已有记载，你恩人百世善全，身负功德，这一世若没有你这番举动，待阳寿尽了便该晋升地灵之体，不再受轮回之困，可惜你如今却拦了他前路，你说为他，却是在害他！”
“今日/你一死，就再没有人能护住他，可他轮回之数也为你所乱，不人不鬼，不可再入轮回，当为天诛，只有魂飞魄散一途——这便是说，今**二人谁也走不得了。”
凤妖彻底愣住了，化出人身，一瞧还是个少年模样的，按照凤鸟一族的年纪算，大概也只是个没成年的幼体。只听他呆呆地嗫嚅道:“我、我不知道的……那、可有化解之法？”神色已然颓唐，委顿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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