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跟着前面的人穿过宫廊，转入珊瑚海树繁茂的隐径。
眼前的这幕似曾相识。
我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心里那人了，心情因此雀跃起来。无端地，更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迫不及待地要想要见到他，和他说说我的心慌意乱，再同他讨些安慰。
如我想的一般，我的心上人正在那花亭中安坐，见到我，他顿时一喜，立刻笑道:“回明，你回来了？”
我笑着正要答他，却在这瞬间滞愣住了:我记得自己分明上一刻还在那花团锦簇的小道间行进，怎么此时一转头，就已站到了这花苑中间，还正在那亭阶下？然而眼前心上人盈盈的笑脸让我很快忽略了这点异样，那颗久悬的心也跟着落了地，连带着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
我按捺不住地上前一步，凑到离他更近的地方——近到鼻尖都萦绕起他身上熟悉的暗香，我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是啊，与幽煌他们喝酒没什么意思，想着早些回来陪你。”
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更甚，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如此对笑着，颇有几分傻气。最后还是他先勉强收敛住了嘴角上翘的冲动，矜持地一颔首，“凤七正要走了，我先送她，你在此等我片刻。”
“好。”我笑眯眯应道。
我含笑着看他离开，正要回身稍坐，喝些茶水压压惊，然而不等我触上那盏壁，眼前的一切都忽然崩陷开来。我连忙去看陵霄离开的方向，那身影却已渐行渐远，愈至虚处。我急追而去，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碰着；他仍在远行，一步步走出我的世界。
别走！——
我悚然一惊，兀地激醒过来，抬眼一瞧，窗边月光轻泻；再一摸枕边，入手冰凉，半点人气不带——原来无人共我眠。
我这才想起，陵霄没有来找我，他甚至不在龙域之中；我不知他去了何处，我找不到他了……是我一个人翻江倒海、上天入地，将一身精力浑噩地撒出去，再精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寝宫，倒头睡下，一觉睡到梦见他，再又惊醒。
-
我睡不下了，起身呆坐在床沿，眼前的黑暗有如天堑，将我隔绝起来。
恍然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片什么都不剩的花苑中，而有人正步过那片突兀的虚白，径直来到我身前。
我的心猛地一跳，继而狂喜起来——
是陵霄……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他在我身前弯下腰，跃金眸子里倒映出我的身影。我抬起头，在那片温柔的金火湖色中看到了自己颓唐而癫狂的丑态。
我仔细地瞧着他，贪婪地用目光舔舐过他的每一寸面容；他的眼睛今夜看起来格外深沉，金红的火色也点不亮他眼底的灰暗，像堆积着燃烧过后的死烬。
我与他对视着，谁都不说话。
我失控的心跳在这过长的静默中渐渐冷却下来，随之流逝的，还有我那方才重燃的信心。
可他到底是如何想的呢？我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却不想再与我玩这些追逐把戏了，所以我那颗被遗弃的东西便落了个空，被摔得粉碎。
……他当真，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吗？我紧紧地凝视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一点儿松动。
一看再看，他脸上不见异色，古井无波，但也不曾转身就走。我心头又升起了几丝幻想，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呢？……对，我尚未听见他亲口对我说，也许……
我吸了一口气，压着发酸的嗓子，终于凑足了几个字:“你要娶亲了……是不是？”才一问完，我便立刻闭死了嘴，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喉咙里边难过的声音便要藏不住了。
我期许地望着他。
然而孤注一掷最常得的便是满盘皆输。是以我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我想听的答案。我知道他在观察我，用那双我想要亲吻无数遍的眼睛。他看着我，却什么也不告诉我，没有解释，更没有否认。
终于，我嗓子里那发颤的声音还是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泄露在这黑夜静谧的缄默中:“你不要我了吗？”
他的眼神似乎暗了暗，看起来竟有些伤心。一时间，我的心也跟着重重地抽了一抽，心底又隐隐生出些希望。
“陵霄……”我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
可他自始至终不发一语。任我撒泼还是乞怜，他始终无动于衷。
我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
抓了个空。
我猝然清醒过来。
……眼前什么也没有。
我日有所思，竟叫幻影侵袭，还当了真……我一把将那作乱的幻魔揪出，抬手将它甩了出去，又颓然下来。
良久，我重重地抹了把脸，站起身来。
哪里都好，我委实不愿再一个人待着了。
-
我闯进了龙宫的酒窖里，翻出了不知是谁珍藏在此的佳酿，将它们通通往袖子里一卷，扫荡一空——
盛会更近，外头早已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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