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二日,那个消息已经传得铺天盖地,任我躲在宫殿里大门不出也仍有风声传到耳边。此时离陵霄继任的大典不过数日。
当真是……三喜临门啊。
流兰如常来找我,我提不起兴致应付她,她也丝毫不以为意,对我的冷脸半点不介怀。我倒不是刻意摆脸给她,只是实在力不从心,撑不出个笑脸迎人的姿态。
她一日两三趟地来我这处晃悠,唯一一次来迟了还是她与陵霄去见了她的族人——她后来自与我解释了,我明明没有问。再之后,她身上的朱雀气息一日比一日浅淡,直至典礼前一日,已经完全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了。到了这时,即便我再是迟钝、叫自己的情伤蒙了眼,也察觉出不对来了。
“怎么回事?”我不善地看着她,释出一缕灵力向她而去。
我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实际已经心跳如擂鼓,嗓眼都悬了起来。心里更有个念头呼之欲出,令我兴奋得双目几欲发红。
那时仓惶之下我未来得及细想,只是如今一探,却发现并非如此——朱雀血脉霸道,母体有孕,不可能察觉不到其中强势的灵力异动,可流兰身上并未有此迹象;凤凰血脉阶位不低,是以她可以瞒过一些低阶灵种,再有陵霄气息帮忙遮掩,要瞒住四神以外的人并不难;我虽未有四神实力,但到底为四方神血脉,她又无意在我面前掩饰,我该一早发现才是,居然还被蒙骗了这样久……
只是,既然她并未孕育朱雀血脉,为何要那般作态?而且陵霄也并未有异议,甚至还帮忙掩盖……
“你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失态地抓住她的肩膀,厉声质问。
她幽幽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多的我不能与你多说——这些本来也不该此时与你说,只是……”她一垂眸,便显出哀怨的伤怀来。我一愣,不知是否该安慰一二,犹豫间,她已敛了嬉闹之色,郑重道:“明日大典我不会参加,陵霄或许分/身乏术……是以,陵焰劳你多看顾些了。”
“……什么意思?”我一惊,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怔了怔,好似被我的模样逗笑了,眨眨眼,半真半假道:“也不必太过紧张,不过是,没有封后大典罢了——”
我呆愣在原地,抓着她的手也不觉松了,困惑难明:“……为何?”
“嗯——有些变故,此时不便与你说太多,若是顺利,明日过后我再与你细说。”她把我的手抓下来,拍了拍,很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总之,我明日去不了祭台,陵焰也不和别人亲,你记得多照顾他些。”
陵焰……
想到那个小东西,我冷静了些,同时心里头又有股不满升起:“你可与陵霄商量过了?这样撇下亲儿,还将他托与他人——”
“咦?”她打断了我。这次轮到她惊讶了,“他何时成了我亲儿?他这样大一个孩子,可不能就这样赖在我身上。”
我瞠目结舌。
她瞧了瞧我,终是讪讪道:“——我以为你那日已经听见了他如何称我的。我与陵霄要做戏,别人瞒过了,没想到连你也瞒过了……你来了这么久,可听陵焰唤过我一声‘母君’?”
……这倒没有。
我愣住。细想下来,确实一声“母君”也没有听陵焰叫过,那……那为何那日又要多此一举?我以为那番话是要说与我听的,现在看来却不是……
不对……
我忽然回想起那日的场景,那时除了我,确实还有一人……
我飞快地追上那一点思绪,眼见就要抓住,流兰的话却先一步引住了我:“陵焰不知是陵霄和谁人生的,我问过,陵霄自己也不记得——他那次得传承,确实九死一生,不过他虽然记不得,却也不妨碍他对陵焰宝贝得很……依我之见,陵焰的生身人说不准也是四神一脉,那小东西这才年纪小小就如此厉害……谁能想到它以前居然先天不足,还被陵霄放到源域里养了一阵呢……此次大典,龙域西山和北原皆有人来,说不准陵焰那生母就在其中,陵霄未必没有借此机会找出那人的意思……”
四神一脉……源域……
一些封存许久的久远记忆好像松动起来,翻涌些推到我眼前来。
……
——“这些就是你们的幼崽吗?”
——“我、我这也不是白帮你的——既然我也出了一份力,那你以后就别想独吞……这小家伙也有我的一份!”
——“我能摸摸他们吗?”
——“你看它像不像我们两个的蛋?”
……
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乍响,我甚至还能记起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的得意快活。
……
天色发昏时我方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流兰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房子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环顾四周,又强自镇静地坐了一阵,便再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在房子里好一番疾走,还连连打起转来。
欣喜若狂。
我捏着那些救命稻草一样的回忆,忍不住笑出声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又下来了——你看,即便是忘了,他还是不舍地留存着与你一起时的印记:那只一起救下的小凤凰、手腕上会响的小玩意儿……而你却当他真的什么都忘了,以为他真将过去和你,一并抛弃了。
峰回路转。
我疯癫地在房间里发作一通,等到精疲力尽,才冷静下来,想起流兰临走时的嘱托——
“晚些时候便该有消息传来了,你记得留心着些。”
-
果然,天黑的时候便有消息传了来——
当年虚妄海,陵霄父君与母后神陨之事,凤凰一族似牵涉其中。
于是一时间,凤七公主的身份便敏感了起来,与朱雀君结契一事自然搁延。
我在桌边坐了一夜,兴奋得不知疲倦,一会儿恨不得立刻冲到他面前,去好好看看他、再与他说说话,一会儿又想起以前的事,嘴角翘得下不来。昏昏沉沉间,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我一怔,跳起来推开门——
门外,碧空之上百鸟朝鸣,鸾凤轻歌。
大典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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