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在房里养了两日，身上的伤见好。第三日时，同样养好了的景游来寻我了。
只不过这次他哭哭啼啼地来了，扑到我怀里，撞得我一窒。
“呜呜呜哥哥……我不想离开你们、呜……”他抽噎着，“呜、我不要去山里……呜……”
他哭得眼泪鼻涕一起蹭在我身上，我把他拉开了一点，捧着他的小脸，差一点笑出来。但我忍住了，我若是现在笑了，以他的性子该恼我了，说不得还要记恨一阵。
哭得小脸都花了，真是可怜又可爱。
虽说我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也伤心过，但此时见到他这么不舍，还为这事哭得这样惨，心里的难过也被冲淡了不少。
“不哭啊……”我抱着他的腰，想把他抱上床，但我高估了自己同为幼童的身体。但好在他哭得惨，脑子倒没糊涂，顺着我的力就爬上来了。
也算保全了我这老脸。
景游在我这哭了一下午，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所以他央我向他娘求情时，我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还信誓旦旦地同他保证哥哥绝对不想他离开的。
我一时叫哭泣的景游蒙了心，居然也跟着觉得这禅机山不是非去不可，再不然再等几年，等到景游像上辈子那样大再去也好。再者这辈子没有我掺和，景游必能顺顺利利地同意闲在一起，怎么看都是稳当的。
然而等到送走景游，迎来他娘的时候，我的脑子终于又清醒过来了。
夫人在我面前垂泪，求我劝景游与意闲同行，她说景游只愿听我的。
她还说意闲这次带回了他师父的批命，说景游再等不得，五岁有劫只有入禅机山才可化解。
我一悚，猛地惊醒。往后变数不定，总不该还按着上辈子的经历打算。更何况自从坠崖醒来到现在，我经历的不同上一世的事情还少吗？怎的还这么糊涂。
无论如何我不敢拿景游开玩笑的。
所以第二日，景游扯着夫人来我面前想我讨要昨天的承诺时，我注定失信于他了。
当他听见我同夫人一起劝他去时，他大睁着漆黑的眸子，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稍偏过头，不敢去对他的视线。
“哥哥……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他抓着我的手，仰着小脸，眼里都是乞求，“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和娘说，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你们……你说你不想我去的！你说啊！”
“我……”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却发现我一点改口的打算都没有。他眼里的星辰渐渐叫蓄起的泪淹没了。
他伤心地看着我。我一言不发。
他终于失望了，甩开我的手，哭着跑走了，“哥哥是坏蛋呜呜……我不要哥哥了……”
“景游！”我下意识地追了几步，终还是停了下来。
追上又如何？结果不会变的——我仍要他走。我要他走，那他仍会伤心。
我尽可以有各种理由来为自己辩解、来说明我是为他好，但无论怎么说，只要我要他走，都是我伤了他的心。他还这样小，可能并不清楚大人们担忧的事情，他只知道他的哥哥背弃了和他的约定，是个坏哥哥。
他们出发那日，我也去送了。但至始至终景游都没有从马车里露出脸，想来是还生着气，避着我吧。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避，竟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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