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心里还想着刚才二人的争吵，这顿饭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但好歹是敷衍过去了。
散席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夫人便顺势邀了意闲留宿。
意闲欣然应了。
夫人留了景游说话，于是我便和意闲一块儿走了。
我送他去客房，也正好消消食。
“明日可能带我一起去？”意闲一路安静地跟在我身侧，冷不防出声问道。
“嗯？”我有些反应不及。
“刚才你和黎昭远约好的，带我一起去可好？”他拉住了我，笑晏晏的样子颇有些讨巧，“我回央城还没出去过。”
心头因他二人而起的愁云叫他扫淡了些，“你也有贪玩的时候？”
他笑着没说话。
气氛正好，我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和景游……”
周围无端变冷了些。
我抬眼，正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我差点迷在里面，但好险是找到了出路，“你们刚才在争什么？你答应过什么？”
“嗯……”他微蹙了蹙眉，很为难的样子。
“不能说吗？”脱口而出才知悔……也许是他二人的秘密也说不定，我这样太唐突了。
“也不是不能，”他笑着把我拉近了些，帮我把氅领又紧了紧，“明日带我去便告诉你。”
昭远的酒鬼聚会哪会在意多出一个人，他那样爱热闹，自然是人越多越好的，所以也没什么不能带的。
于是我点点头。
他眼里的笑意深了些，但答非所问，“我同他一向这样，不是什么要紧的。”
我有些狐疑，但看他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先信了他的话，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不要吵架。”
“不吵架，放心吧。”他帮我系好了领子，握住我的手和我并肩走着，“手怎么这么冷？”
他的掌心温热，捂得我的指尖也暖了起来。我有些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就由他去了。
送了意闲，我在自己的院子门口见到了等在那里的青葵。
“大少爷。”她见了我，微福身行了一礼。
我颔首回道:“可是夫人有事要寻我？”
“正是，请大少爷随我来。”
“夫人。”
“来了，坐。”陆夫人抬眼看了我，又低头呷了口茶，把茶盏放到一边。
她还是那副端秀的模样，同我第一次见她时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最近可都还顺利？”
我正襟危坐，回视道:“托夫人的福，一切都好。”
“好。”她脸上见了些笑意，“我素知你是个能干的，把事情交给你我也放心。”
“夫人谬赞了，”我便也跟着牵了牵嘴角，露出个笑的模样，“是大家帮衬。”
这么多年下来，我多少也摸着了一些她的脾气，是以对上她时也不觉像初时那么难挨了。但如果可以，我实不愿意和她这样厉害的女人多打交道。
两辈子几十年来，她对我都可称得上宽厚，以我这样难堪的身份来说。
我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着陆府正经少爷来的，从没少过我半分。
但我同她实在不是可以亲近起来的关系。且不说她没有这个意思，只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她与城主伉俪情深我这些年都看在眼里。也正因为这样，更衬得我的存在越发……不该。
她心里如何想的，我大概也能猜想到一二。但无论如何，她从未苛待过我，还使我能在陆府里安心受教养，当个闲适少爷。
……所以即便没有我娘的遗愿，只说这些年陆府和她对我的恩情，我也必尽我所能为她和陆府料理好那些杂事。
她询了一些铺子里的事情，又问我有难处没有，我都一一答了。但夫人今晚叫我来的目的，大概不是为了这些寻常提训。
果然，又话了一会，她脸上微现的笑意敛了起来，换上浅淡的愁容。
“夫人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我知她该讲今晚的要事了，但心里头却不受控制地岔想道:城主是个冷肃自持的，连夫人也是一副端庄矜重的模样，哀喜都平淡，难怪景游小小年纪便一副木木的样子。
“你去柳府时……”她停顿了有一会，才又继续，“可有听到什么？”
我回想了一阵，并无异事，便试着猜测道:“我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只在那用了顿饭……夫人忧心的事可是与意闲有关？”
“我前些日子去同夕颜饮茶时提到了他们的婚事，”她的指尖细细摩挲着茶盏，“她只说等两个孩子回来之后再看……”
夕颜是柳夫人的闺名，姓闵。娘家也是央城的大户。
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又觉有些怅然。分明最开始时只希望这辈子要离他们远些，到后来又觉得既然离不远了，那在一旁守着便好。现在等事到临头了，却又止不住心中涩然。
“我今晚观他们也不像一条心上的，反倒是……”说到此处，她看了我一眼，“还好有你在，还能帮我看着他们点。”
我强按住起伏的心绪，也不愿去深究夫人刚才那一眼里的意思，便随口拿刚才在意闲那里听来的话宽慰道:“夫人不必太过忧心，景游和意闲一起长大，私下里感情总是好的。”
她又瞧了我一会，才开口道:“那就好，你找个时间去同他们说说，差不多时候了……”
“……好。”
她摆摆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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