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滚！”李慕打断了他们的话，“再不滚后果自负。”吓跑了一众将士。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合计派了个传信官跑到激流坞去求救。
年底激流坞夺回后老统领被谢渊叫回落雁城去了，走马新上任的统领是个天策弟子，名叫苏秦，好巧不巧，是恶人谷陶寒亭门下那个苏倾的弟弟。
苏秦当年在恶人谷与李慕便是旧识，李慕叛逃恶人谷后不知怎么和哥哥苏倾闹掰了一个人南下进了浩气，昆仑一战结束才重逢。如今两人各占瞿塘峡一角，偶尔见面叙旧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不空关里的副将多是李慕调派后才认识的，整个瞿塘峡中最熟的还是激流坞主，因此有事也常会叫苏秦来商议，这次派人传信也实属这帮副将没有第二个好办法。
苏秦接到信以为李慕遇到了什么不测，连忙赶着去了不空关，等到了据点门口才被告知是李慕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肯见人，着实有点哭笑不得。
“你等他什么时候乐意了自然不就出来了吗？”
“不成不成，”副将们摆着手，“李帅这可是头一次，上次进攻激流坞才关了三天，这都第五天了再不出来真的要出事了。”
“他这几日吃饭了吗？”
“送进去的饭菜都没吃几口就送回来了，这才更担心啊。”
“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作什么妖，”苏秦翻身下马，从厨房里端了点吃食敲响了李慕紧闭的房门。
“滚！”李慕还是老样子。
“是我。”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李慕还是起身给他开了门。
“你来做什么？”
“你都五天没出现了，手底下那帮老家伙被你吓的够呛，这不来找我了。”苏秦端着饭进屋。
“那帮老家伙小题大做习惯了。”李慕揉着太阳穴让他把东西放在桌上。
“你和叶大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吵了一架而已。”
“吵一架你能这样？没看出来啊兄弟你这么在意那个嚣张跋扈的少爷？”
“倒也不是……”
“要不来跟我聊聊？哎讲真，当年在恶人谷我以为你和那位魔尊的徒弟能称霸一世，哎怎么就这么着了。”
苏秦离开的早，昆仑一战也没有参与，因此没人告诉他唐清洛已经是不能再提的禁忌。李慕听他提阿洛的名字，恍惚间想起叶清疏与他争执时也提起了他。
“你离开的早，很多事都不知道。”李慕坐了下来，摆出一副深谈的样子。唐清洛在心里已经埋了太久，或许正是这样他才更想要找个人倾诉出来，苏秦与他们旧识，是个合适的对象。
“我走时只知道你杀了唐唤叛逃，激流坞夺回我们才再见。”
“我叛逃后来到浩气盟，参与了北征昆仑。”
“我记得你那时同唐清洛是……”
“是恋人，”李慕回答，“是本以为能够相伴一生的恋人。可惜唐唤死了，他不再理我。”
“那你是怎么和叶清疏搅在一起的？”
“说来话长。叶清疏想要阿洛的性命，我同他做了交易。”
“你当年不是那般深爱他，怎么就答应了叶清疏？”
“清疏要他在自己的性命与我之间选择，他没有选我，”李慕笑着向苏秦陈述着这件事，丝毫没有当初那被唐清洛背叛时的难忍情感，“不过也对，他应该选自己，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该因为我而被牵连。”
“难过就直说，不用跟我这装着。”
“我那时在昆仑，被他重伤，躺在床上，帐外是无边风雪，我站在悬崖边看他走远连头都没有回。那时真的是死心了，想着既然他想要，那我就成全他。只是……”
“只是？”
“我原以为清疏是真心，没想到是我想多。他前几日同我说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说到底你对他们二人是怎样？”
“我爱唐清洛，这是我多年前就承认的事实，可他早已放弃我，我身心俱疲，已经折腾不下去了。我不想要天大的仇恨，不想要爱恨别离，我只想求个安稳生活，有人可爱，有人相伴。”
苏秦听他说着，借着烛火打量，惊觉李慕已是心生老态，当年恶人谷那个叱咤风云的极道魔尊已经被磨去了痕迹，如今面前的人只是个平凡的男人，或者说，一个求而不得的平凡人。
“我今日同你所说大概只有你听得懂，往日的挚友和熟人已经见不到了，我唯一和过去有关联的也只剩下这些了吧……”
李慕从怀中掏出一根老旧的发带，放在手边细细摩挲，蓝色丝绸，尾端金线绣着“唐清洛”三字。是当年恶人谷小院中他能留下的最后一点纪念。
李慕走后叶清疏的日子称得上闲散，谢渊短期内没有给他下派什么需要出面的事情，因此每日流连在将士们的酒宴中不可自拔，沉浸辗转在温柔乡中。
再见唐清洛，已是三月出头。落雁城的气温转暖，院里的花苞终于开了花，是一副春天该有的样子。叶清疏脱去了繁重的披风和冬衣，重新换上一身白色的薄衣，重又进入了很久未曾踏足的地牢。
唐清洛早已消瘦不堪，远远望过去有气无力地躺在那，死人一般没什么动静。他的双眸只能看的清近处的东西，远处的景象朦朦胧胧地如同罩着纱，所以直到叶清疏站在他面前他才看清，张了张嘴，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我来看看你死透了没。”叶清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唐清洛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却被掰着下巴转了回来，正对着这双灿金的眸。
“牢头说你不肯吃东西。我知道你一心求死，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死后会发生什么？”
唐清洛望着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眼神也从无所谓变成了惊恐。
叶清疏从牢头手里拿过一个馒头扔在唐清洛面前：“吃了它，不然报应就落在李慕的头上。他最近去前线了，你觉得有几成的把握能活着回来？”
唐清洛越想越后怕，挣脱了他的手慌忙地捡起落在尘土中的馒头塞进嘴里，生怕晚一步叫李慕因此受伤亦或如何。
他这幅样子极大地取悦了叶清疏，他笑着俯视这个卑微到底的曾经的对手，享受着将对方踩在脚下为所欲为的快感。他将李卿的死，浩气盟的损失，李慕的不服从全部怪罪在唐清洛的头上，以他爱人的名义威胁着，满足自己施虐的快感。
而唐清洛，在他的世界中，在这一方小小的牢狱里，再也没有什么家国天下，没有恶人谷与浩气盟。活下去，保住李慕的性命，成了他全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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