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从此刻打响。
这一天的夕阳是极美的，苏秦在战斗的间隙想着，如果此时唐饶还在身边，一定会缠着自己避开副将，陪他爬到房顶，两个人躺在屋顶层叠的瓦片上数天边的晚霞。他的孔雀明明年龄已经不再少年，心性是没变的，在自己面前更是个小孩，连生气都只要一根糖葫芦或者一壶女儿红就哄得好。
苏秦这一生有兄长庇护，上有米利古丽扶持，下有李慕这样的朋友相帮，尽管辗转浩气盟被商景抓了把柄，其实也算是对他不错。他以为自己的一生会是以一个孤独的战士而告终，万万没想到激流坞门前那一面，能误了终生。
初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跳进了他的胸膛，塞得满满当当，容不下第二个人。唐饶这样吊儿郎当的傻瓜也叫他恨不得捧在手心去疼。
“苏帅，”有人在耳边喊他，“好好的打仗，出什么神啊~”
他环顾四周，副将们都纷纷走下城楼，只有他孤身背负这场战役：“克尔汗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仗着自己隐去行踪，敢在白天露面。”
“我这不是觉得无趣嘛，你们这么打下去激流坞今晚都破不了，刑天这能力也就这样了，也不知不空关他拿什么来打。”
“所以你来问我？还是商景让你来问？”
“我只不过是，帮你那么一下罢了。”
苏秦望着城下势均力敌的军队，暗自握紧了拳头。
“你就不想赶紧完成主上的命令，给你的小孔雀自由吗？”克尔汗还在一旁催促着，“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这附近了，傻孔雀要是在这时候闯进来，你说……”
“克尔汗！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不过分，还不是苏帅您一句话的事情？”
“不空关第一道城门旁的粮仓和二道门旁的弹药库，你去烧了吧。”
“还是苏帅果决，小的这就去办。”克尔汗笑着走了，笑声回荡在他的耳边久久不散。
当天夜里子时刚过，激流坞门前还是僵持不下的战况，突然东北方火光冲天，过了一时三刻有副将冲到他身边：“苏帅！不好了！不空关的粮草全被烧了！”
“妈的！”苏秦大喊一声，不知是演出来的愤怒还是真的气愤，他拿起身边的长枪大喊着，“恶人谷的杂碎！爷爷来取你们性命了！”
带领城内所有兵力冲出城门。
刑天自然是等着这一场，老神在在地骑马停在后方，招出躲在山后的兵马正面迎了上去，两个人冲过纠缠的兵卒，两柄长枪打了个对穿，枪尖儿碰在一起发出“叮”一声脆响。
“你终于等不下去了。”他对着苏秦大喊。
“你们都不得好死！”
“究竟你死我亡，这不是早就定下的结局吗？”
“那我就拿着你的人头回去邀功！”
苏秦杀红了眼睛，再对冲一回，刑天的枪划破了他的脸，有温热的血流过脸颊。他却已经没有心思去惦记这种事，一双眼只看得到对面一身血红的盔甲，恨不得就这样冲过去杀了他，也不管日后如何与商景交代，不管他的戎马一生，杀了他，或许自己还能活下来，活到与他的爱人重逢。
他们的枪碰在一起，互相暗自使劲谁也不让谁，就这么僵持着，战马的嘶鸣在耳边盘旋，身边士卒或生或死，有鲜血溅在了衣角。
“你别忘了你究竟是谁，”刑天对上他的双眼冷静地提醒。
“我从来没忘，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恶人谷。”
“那你这一出又是为了谁？就为了那个叫什么的小唐门？”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商景给过我选择吗？”
“我忘了告诉你，那小唐门这个月的解药还在我这，如果我死在你手里，不出一个月我保你们黄泉路上做个伴。”
“你们早就算到了！”
“哈哈哈，不算你这一步，难道我就真的来送死吗？”
“商景志在必得，又何须花时间在我这？”
“因为只有你死了，这瞿塘峡才是我的。”
刑天笑了，不顾场合不顾还身处在战场与苏秦兵刃相接：“这不是我们一早就说好的吗？苏帅贵人多忘事，我来提醒你一回。”
苏秦沉默，血红色的眼睛却不曾转开视线，像是要通过这双眼杀死面前的人。
“唐清洛失踪，李慕叛逃，瞿塘峡归在你的手下，杀了你，这瞿塘峡我拿的名正言顺。打你出谷的那一天起你就该知道这是你的命。”
“你逃不掉。”
激流坞门前的水已是不复清澈。持续四个时辰的战役染红了每一寸土地。苏秦领兵出城后再也没了白天城上的冷静，打得全无章法，竟然开始有了退败之意。刑天如同的领子浸满血，却仍高高地立着，随着主人的动作轻晃。
苏秦却已经累了。他的马早被人砍断了前足，从马上跌落卷了一身狼狈，暗红色的血干涸在湛蓝的盔甲和衣领，往日里副将口中谦谦君子的他失去了理智，擎着枪挥舞，应对刑天发起的攻势。
刑天手里攥着缰绳，每一枪都是往要命的地方去，戳破了他的肩甲和腹甲，有血泊泊流了出来。
“苏帅！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副将们想要突围救他，却被困在了原地，眼看着自己的领帅被踩在马蹄之下。
“滚吧！你们回不空关！”苏秦从马蹄下脱身，擦了把嘴角的血回身大喊，“我殿后！你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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