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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鄢的呼吸在发颤。他伸手折了那桃枝，接下来的等待像是过了千万亿年，但其实也就是几个闪念罢了。
结界缓缓在他眼前张开，白雾般的灵力从地上盘旋而起把他全部包裹进去，一切都和他在识海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不甚精致的小木亭伫立在月光下，像是渡了一层银，显现出一种月宫般的仙气来。桌上是一盘焦灼的残局，应该是正下到兴头的时候，下棋的人却不见了。
江鄢像机械一般重复着梦境里那个男人的动作，他现在急切地想要揭开那层遮住谜底的布，看看那下面是不是静静躺着他的躯体。
路边石随着灵力的注入碎裂成光斑，灵渊坦荡地展露出它光秃秃的景象，满是峭壁的深渊尽头被浓雾糊住，看不到底。
和白天相似的痛感再次袭来，只是这一次来得更加剧烈，像是要把江鄢的意识生生从识海里挤出去。浓雾之后的景象在他识海里浮现，连灵渊地牢里的每一块石头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江鄢的步子很急，对这痛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但落脚前都会小心看一眼，避开那些个碎石什么的。
岑绍慎那货，结界藏得还真是费尽心思，桃枝是结界，路边石也是结界，江鄢忍不住腹诽。
看着远，但走到浓雾前其实也没多久，他停下步子。江鄢没捡地上的石头，拔了发间昭示落月山弟子身份的铜簪，扔进了那团浓雾。
簪子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没入雾气，反倒是被挡了下来，撞到雾气就像是撞到了一堵有实质的墙。
灵渊地牢，怎么可能没点防备。他突然有些后悔没认真再看看顾秋溟满架子的阵法结界书，或许脑子里存货多点，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
“过来。”
突然有个声音远远地传来，像是隔着无尽的时空，穿越浓雾，直达他识海，满是苍凉感，倒让人辨不清性别。
听到这声音，江鄢心猛地一沉，这种强烈的熟悉感和伴随而起的依赖之情让冷漠惯了的他感到不适，脑海里好像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却又捕捉不到。
江鄢那双深井般的眼睛暗了又暗，像颗打磨精美的黑色琉璃。他脸上那几分堆积出来的天真烂漫分崩离析，露出冷毅薄凉的底色来，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像一只露出獠牙利爪的野兽。
“谁？”
江鄢握住了挂在腰间的剑。先不论这是谁，他贸然闯入灵渊，被发现了盛京仙门肯定不会放过他，何况这人还能仅凭声音就牵动他的灵识。
那声音隔了一会，又固执地一遍一遍重复“过来”，像是没有一个特定的对象，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
江鄢抬手拂过脸颊，在这声音里，他竟然不知不觉落泪了，无端地产生了信赖感。
他往前走了几步，边缘稀薄的雾气把他笼住，他依然没停。
越往里走，浓雾越绵密，江鄢就快要迈不动腿的时候，识海里突然多出来一股灵力，将他温柔地裹住，和当初擂台上突然出现的力量一模一样。阻挡的感觉在这股力量一出现的时候就瞬间消失了，江鄢顺利地走到了浓雾之后。
后面依旧是峡谷，最显眼的地方是一个通往地下的台阶。
顺着台阶往下的同时，江鄢放了灵力出去探，感知到他身体的时候，他的心终是落了下来。
台阶下是一个山洞，崖壁两边引出了四根链条，捆住了一个人。那人的头低低垂着，看起来毫无生机，柔顺的头发散落下来，淡淡地反射着月光，被铁链勒住的手腕从袖口露出来，肌肤泛着病态的灰，苍白得像具死尸。
也的确是具死尸。江鄢轻笑了出声。
他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分，他伸出手，轻轻地把自己的头抬了起来。额间的血莲和以往一模一样，江鄢变了变角度，盯久了一时间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的身体，这还是江鄢生平头一遭。
“别说，这么一看，除了憔悴点，还挺好看。”江鄢颇为满意，余光瞥见黑色的衣袖翻折到了关节处，露出手臂上纵横交错的暗褐色伤痕。
江鄢把衣服捋平整，考虑了一下岑邵慎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可能性。
他将额头抵到血莲印记的地方，把全身的灵力尽数往那边输送，血莲边缘红光悄然亮起，再睁开眼，江鄢就看到陆识的身子正在往后倒。
江鄢手上一用力，困住他的铁链瞬间被震成了齑粉。
他扶住陆识，活动了一下筋骨。这突然一下变强了，倒还有些不适应。
“谢谢。”灵渊灵气汇聚，江鄢把最后一坯土盖上，朝陆识轻轻道了声谢。
回到身体以后，江鄢觉得走路都轻快了不少，感官也比之前强上不少，但还是有些不习惯。
江鄢打坐调息适应了半天，起身时，他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特别的气息。
这股力量，和他体内总是莫名出现又消失的灵力给人的感觉非常像。
江鄢循着感觉，转身朝灵渊的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两侧崖壁上的植株就越来越多，走到后来，竟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淡淡的雾气在林间游走，月光下如同上好的白纱，全然没有之前浓雾那般阴森感，倒叫人心安。
江鄢轻轻吐纳了一下，空气里满是灵力，简直可以称得上人间圣地，没想到灵渊深处还藏有这样一块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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