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瑞安大雪连城,冰湖连潭,那座古老的城镇被冰雪全然覆盖,雪有一尺高,路有冻死骨。
青惹一身红衣,墨发倾流,站在河边凝望远方,等待归人。
“哎呀,客人可是要去河的对岸?”
身后传来一声吆喝。
青惹低头看着脚边的冰雪,笑得凉薄。
这船家疯了?这等冰天雪地哪里有活水容他载船。
渔人眼见着面前的红衣公子转瞬就消失了,他瞪大眼,左右找寻,自然是四下无人。
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莫不是大梦一场?”
而后,撑着船哼着歌慢慢在江面上飘荡着。
青惹没有看见的是,那渔人所行之处,水波荡漾,不见分毫冰雪。
等到渔人第十次看见那江面上凭空消失的人时,他才意识到,青惹这个人物,或许非他一场黄粱梦。
“客人,你真不去岸边?”
青惹这天没有消失,他都是等到日上正午才离开的,今日渔人来早了。
他嘴角是凉凉的笑,看着撑着船的渔人,第一次回答了他。
“不去。”
声音懒懒的。
大概是没有想到青惹会回复,渔人发了愣,随后又默默撑着船走了。
身后的青惹看着自行散开的冰面,内心复杂。
这又是何等人物?
第二日,青惹早早的便等在那了,一柄油纸伞握在手里,挡着纷纷扬扬的白雪。
许是做生意的对待客人都是十足的耐性,渔人今日也是一样的热情。
“客人,今日去河对岸吗?”
青惹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我等人。”
船家撑着船想了想,问他“先生等的人何时来啊?”
这次轮到青惹发了愣。
第三日的时候,他应了船家的邀请。
“可惜…我走不出这里的。”
撑船的人抹尽额上的汗,回头反问:“可是先生等的人也不一定在这里啊!”
“那在何处呢?”青惹的声音轻轻的,远远的,像谷里的风。
“不在河这边,便在河对岸吧!”
青惹在河对岸也没有找到自己要等的人,但这是他是第一次横渡这河,以一个没有实质体的幽魂身份。
“青先生!果真是你!”渔人显得很是亢奋,毕竟时隔多年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
“能这样再与青先生相见,真是一件幸事!”
青惹微顿,然后点点头。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还是打鱼晒网的过,青先生呢?如今可能渡河了?”
江流敏锐地察觉到,青惹开始涣散的目光,他微侧身,负手看着身后的拂云,轻笑着询问:“不如青惹与渔人叙叙旧,我们先去前面?”
拂云看着仍抓着他衣袖的糙老爷们,面色有些赧然,一片愧容:“施主,这…”说着,抬了抬自己的袖子。
渔人忙放开,嘴里不停的说着“小师父对不住对不住!”
等一行人先行一步,江流停下来,有些疑惑。
“青惹为何不能渡河?”
宋浅如墨染的眼底划过暗色,语气沉稳,丝毫不见他眼底的嘲讽。
“下界的东西,我们也不是很明白。”
那青惹,谁都能大抵猜到他非常人,寄身画中,一身红衣艳冠天下,手持一柄纸伞风华万千,宋浅冷嗤一声,自然是下界的东西,不干净的很!
一旁的拂云不经意间看到他眼底的嘲讽,有些微愣,脚步慢慢落后,一时意难平。
看着言行举止无比关注江流的人,澄澈的眼睛仿佛看到他年幼尚不知其意的佛理,他不明白俗世,所以不懂,困惑,矛盾,而对于宋侍卫来说,他自己心里是如何计较这些人不需要展现给江流知晓,江流多一份眼神在别人身上他都觉得颇不自在,他的小殿下,本就该断情无心,翩翩绝世独立,谁也别妄想惊动了江流。
“咕噜噜”,江流脚边图片滚出一个圆形的宅子工艺品,拳头大小,做工细致,一看便非凡品。
关于青惹的疑问到此结束,宋浅上前一步,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干净的白帕,隔着白帕拾起江流面前的工艺品。
很沉。
“可有讲究?”拂云收回心神,也看着宋浅手里的小住宅工艺品。
宋浅摇摇头,确定没有其他危险,这才把工艺品托在手中给江流看。
工艺品塑造的住宅很是大气豪华,隐隐有些将门之气,朱漆色的大门前两只木狮子栩栩如生。
江流伸手欲接过,宋浅却是急急退后,眼里有着包容和微微的不赞成。
对于江流的任何事,他细致得如同养花人,且是个忠诚的走狗。
江流此时也不与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在江流眼里,这都是细枝末节,既然宋浅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工艺品有其他危险,他便随他去。
抓起宋浅托着工艺品的袖口下摆,一脸淡然的往回走。
“刚过来时看到一间卖工艺品的小铺,我们去那里看看。”
也幸得他一路虽有思虑,但三心两意的关注身边事向来是他的习惯,注意到来时的路边有店铺。
西店。
江流踏进来才发现这间店铺里的布局很是奇怪,木柜高大,有些直抵梁木,木柜上是摆设的各种各样工艺品和古董,排列得如同江流时代的图书馆,层层相叠,向店铺里延伸。但主人显然是个不讲究的,古董与工艺品排列则全无章法,更像是被人随意扔上去的。
柜台前没有人,老板不知所踪。
三人都没有随意吆喝的习惯和自觉,江流听见里层隐隐的水流声,穿过层层木柜,终于看见木柜后的人。
一身雅白色的飘逸长裳,及至腰间的长发如绸缎般清顺而下,发尾堪堪系了根蓝色发带,在阳光的反射下隐约可见鬓角细绒的毛发。
他一手执着药书,一手拎着浇灌的水壶,目光极其专注的看着药书,那不断浇灌的水便沿着他手下那株雪莲花的陶罐边缘滴淌而下,在地上已经形成一圈颇大的水渍。
似乎感觉到来人熟悉的冷淡目光,执书的人终于抬起头来,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他微侧的颀长腰身如芝兰玉树,转头看到江流,笑如朗月。
“江儿,你又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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