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乌云密布,天色依旧阴沉,落雨声滴答,顺着瓦檐而下,长安城在一片潮湿之中朦胧了轮廓。
马蹄声窸窣而清脆,压过污水坑,水珠飞溅,骑马的驿差被颠得上下起伏,传递着足以惊天的消息。排队入城的百姓衣着简朴,在驿差的吆喝中仓促移身,让出一条道。
姜丝丝抬头,雨水飘洒在帷帽的垂纱之上,如同一层水幕。她垂眸之间,瞥见湿透的裙摆染上一片灰色泥水,干瞪眼看着入城的驿差向北冲往皇宫,气愤地跺了跺脚,最终只得无奈叹气作罢。
紧了紧背上的行囊,轻薄垂纱直落于脚踝,若有若无间映出女子高挑身形,尽管有些朦胧,却不难见其身姿玲珑有致。
女子迈步向长安城走去。
春明门(长安东门)前那门卒早已注意到这笼着薄纱的女子。微风吹拂间,只能望见她些许轮廓,他微握腰间横刀,走上前正想开口询问。
姜丝丝望着他衣上泥水,皱眉后退一步,与他隔了两丈远,抬手伸出垂纱的瞬间,只见藏匿在帔子之中的短襦绑着赤色巾绸,带出一块羊脂玉,中心刻着棱角分明的“道”字。
门卒顿住脚不再向前,了然欠身,叉手长揖行礼,目送姜丝丝拂袖大步入城。
突得后肩被什么物件微微一顶,门卒侧头,身后之人一手持横刀,指了指那扬长而去的女子,困惑道:“那人隶属皇家?可为何连个婢女侍儿都不带?”
那门卒摇头,开口之时,声线中带着敬意。
“她应是终南山清道阁中人。”
姜丝丝微侧头瞥了一眼高大城门,抛着手中羊脂玉,帷帽下的面容咧嘴一笑,心道此物甚是得用。
踩在黄土压实的大道上,少女迈着优雅步子,面上垂纱染了一层水,显得更重了几分,她晃了晃脑袋,觉得碍事,便摘了帷帽,毫不犹豫将其丢弃。
白帔子飘舞,隐约露出内修身玄色短襦,墨发半挽半束,眉间梅钿修饰其清纯秀丽,她双眸单纯如同初入世的婴孩,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随意扫过城墙上贴着的通缉告示,只见告示上的男子满面横肉,双眸无光,让姜丝丝看着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脚却不由自主迈步凑近。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推开被雨水打湿卷曲的黄纸,划过那用赤红朱墨勾勒的字眼。
“昔日节度使刘辟带兵叛乱。”
她晓得,这刘辟原是西川节度副使,宪宗登基时带兵叛变,要求兼领三川,因而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名号。
那时她刚要下山,还未出发,圣人欲讨刘辟,却因蜀地地势险峻而不敢轻意用兵。
而后如何,她便不知了。
潮湿的风吹拂衣衫,雨不知何时停了,姜丝丝目光迟钝而困惑地望着通缉令,似在细细回想,不知自己遗漏了什么。还未待她看完,一武侯着装的男子走上前将黄纸撕下,又换上一张新告示。
姜丝丝呆了一下,愣头愣脑问:“郎君为何撕了它,若非藩镇刘辟已被捉拿归案?”
男子一边卷着通缉令,闻言不觉疑惑地瞥了她一眼,见其肩扛行囊模样风尘仆仆,便道:“刘辟不过一狂傲书生,取之如拾草芥,圣人早已命昭王与高军使领兵前往西川讨伐,他二人出兵,逆贼必败无疑,这通缉令只是一直都没来换罢了。”
姜丝丝听那两名号,只觉得好生熟悉,她细细想着,羊脂玉无意识敲打手掌,脑海中闪过一老头子歪头红着面唾沫横飞的模样,她恍然拍掌,将边上正在糊浆的男子吓得汗毛一耸。
“不就是神策军使高崇文与宪宗那第十一个小毛儿嘛?”
男子闻此言瞪大了眼,声音却是极小道:“你竟敢在街上如此直呼亲王,不要命了?”
姜丝丝不满冷哼一声,扶着肩上的行囊小声囔囔着:“阁主总在弟子前讲天下奇事,再叨叨皇宫之中又决定了何等惊天之事,若非那老头莫名其妙将我逼出山,我又怎会不知那小毛儿竟去削弱藩镇势力。”
她无声叹了口气,看来着实是与世隔绝潇洒了太久,消息滞后了太多。
“你在说什么?”男子听得头如斗大,如同看中风之人般望着不断嘟囔却听不清的姜丝丝,压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
姜丝丝见状,随即换上一副谄媚嘴脸,笑着答:“来地偏远,竟不知京中变化,望郎君莫要责怪。”
语毕,灵动的眸子一转,岔开话题问:“现下却有些饿了,敢问郎君这附近可有填肚之处?”
男子闻言皱眉,伸手指了指一条大道,沉声道:“你倒是赶巧,市鼓七刻敲,你直走这道,过了一坊便是东市。”
那人说完,看着她又嬉皮笑脸地贴过来,吓得拂袖甩开,便迈步离去,似不想在她身上再浪费一弹指。
姜丝丝撇了撇嘴,望着他离去背影,淡淡一笑,声音如秋日清风般有些冷意,“不过一个武侯,身上竟有牛肉之味,想必是收了不少贿赂。”(唐朝杀牛马后需徒役一年)
她翻手间,掌心竟已多出了个钱袋,顺势抛了抛,转身正想向东市去,余光却瞥见了那新粘上去的通缉令。
通缉令上没有人面画像,却描着一椭圆面具,墨画的面具嘴角带着优雅而轻蔑的笑意。
她目光一顿,有些惊异地上下打量着画像,指间轻轻敲击着行李里那略有些凸出的块状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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