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沈云穿着吉服给她说:"梅,我不怕死。我在下面等你,你别急,慢慢再来。"
梦醒时分,雪又飘进来了。入冬了,她望着掌心的伤仿若冲破薄薄的伤疤流了出来。
那场战争过后她变成了身份地位卑微的女子,被迫去接待任何一件事。
她怀中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水灵灵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面黄肌瘦的女子。
孩子只露出半截头,磨破皮的小嘴在不断张合着,却又发不出声。
这不是他该出生的年代,更不应该呆在这个危险的怀里。
外面不断响起的炮声直冲云霄,仿佛下一秒真的会破墙而入,像是老虎将要闯入羊圈,绵羊却只能腿软得依靠那层薄薄的栅栏。
她们是活该被呆在这里的,因为这群头都卑贱到土里去的女人是第一个任狼宰割的绵羊。
灰白的药粉铺在青砖上,所有的女子伏在上面消毒,来回翻滚。似乎这样就能抹掉罪恶。白粉纷飞,咳嗽声不断。她感觉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一切都柔软舒适到骨子里。
人群被分为了两批。
一批是后来的。
一批是来了快满一个月的。
后来的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地趾高气昂地朝先来的窃笑。
人就是这样,爱往下攀比,爱欺软怕硬。
外门开了,意味着第一批该过去做事了。
她是最后一个走的,把熟睡的孩子藏在了牛棚里。
而她像是一个青涩的少女,未谙世事,默默地忍受一切的弱女子。可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早就被另一个人带往了地下。
她赤身裸体,从众人面前走过,高昂着头,目空一切。看起来却比所有还穿着衣服的人圣洁、高贵。
她是头牌,是千金难买的淮儿。是所有人追捧的淮姐,她看起来不像是只有19岁。没人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来,只看到她遮掩着大肚子,倔强着脾气和老鸨吵架才保下来了一个孩子。
老鸨翘着舌说:"我还以为是谁的呢,一个野男人的东西当宝了还。"
她只会文静地吐出一句话:"你懂个屁。"
敌军占领了这儿后,把她卖到了给日本人用的青楼。
当她清醒后,老鸨给她涂抹着粉底的时候,问起她的名字。她看着楼外缓缓的溪流,默默吐出了一个名字:秦淮。
秦梅她不敢再用,她怕被自己玷污。
秦梅是沈云的秦梅,而秦淮是所有人的秦淮。
那个孩子她不敢留在自己的房里,她只能悄悄藏起来,以免被那个老鸨拿去卖掉。
每次过去的途中,她最牵肠挂肚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她忽然看见从墙边伸进来的一枝梅花,恰好抵在她的脸庞。她眼眶立刻湿了,她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坚强在乱世之中真的很难。"云郎,是你采梅赠予我的么?"
刚登上高楼,警笛声此起彼伏。整齐的队伍刹那如潮水般四散。
是老虎进来了,炮弹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紧追在逃难的目标上,城内血肉横飞。
她撕开束缚在自己身上衣服,夺命般的往牛棚里跑。似乎那儿就是从地狱通往天堂的路。
炮火把耳膜震破了。嗡嗡声里仿佛有一首歌在她心里打转:探梅公子款柴门,枝南枝北总来春......
她像是踩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她扯着青黑的手向牛棚里摸索去。
"探儿?"
最后一个声调让她直接破音。
她手里抓着的是婴儿的襁褓。
她在逃命途中遇到了这个叫陈愈的小孩,问了她那个同样的话。
她躺下了,放下了一直绷着的神经。心里想象着要是自己的沈云还活着,看着自己的儿子沈探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惜探儿也不在了。
天将破晓,而她却在下沉。
"沈云,对不起。"
"沈探,对不起。"
"我们可以团圆了。"
陈愈醒了,身边的尸体已经冷了。
"姨?"他摇着秦梅,"姨?"
秦梅身上落下一本发黄的书,翻开的那一页正是昨晚给他吟唱的: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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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开始就是另一条故事线嗯啦~
诗的来源是唐代的一首歌谣,大家可以搜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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