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如鸢问得很认真，夏天乐忍不住有些心虚：“没，没谈过。”
“那为什么我……”
樊如鸢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要怎么告诉夏天乐，在梦境里发生的那一切。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些痛苦挣扎所归何方，他要怎么把它们当作事实来供述。
樊如鸢沉默着不再接过话茬，倒让电话对面的夏天乐有些慌。
当初林久书跟他交代过无数遍，让他不要提起关于他们过去的任何事，他担心自己刚才那一句话会让樊如鸢起疑，只好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堂弟身上，说起了准备婚礼有多么的麻烦。
他把通话窗口放小，然后开了微博找到婚礼现场的照片分享给樊如鸢，这才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樊如鸢看着照片里同样西装革履却手牵着手笑得满脸灿烂的两个男生，忍不住有些惊讶。
“乐乐，我怎么不知道，你堂弟也是……”
“那不然怎么非要跑到英国去结婚。不过我堂弟是个福尔摩斯侦探迷，会想在伦敦结婚也算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了。”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是高中同学，在一起也有十年了吧。”
“真好……”
他语气里的羡慕太明显了，以至于让夏天乐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他只好嘻嘻呵呵的讲起了英国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和樊如鸢做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实现的一起旅行的约定，然后才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樊如鸢退出对话框，开始看着屏幕置顶的某个人名发呆。
他确实是刻意地避开了谁。
不是不想和林久书倾诉，他只是有点害怕这个总在惦念着林久书的自己。
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所以不敢承认这个人在自己心里有了特别的意义。
可是，早在他把林久书放在置顶，又反复点开和他的对话框无数次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对于此刻孤立无援的樊如鸢来说，他最想寻求的，其实就是林久书的拥抱。
樊如鸢放下手机，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这次他不想再做逃兵。
眼看着窗外雨势渐弱，樊如鸢起身离开，然后在街口叫了辆出租车。
-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雨里，坐在樊如鸢背后那个座位上的人，才合上了他一直用来挡脸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他手里握着一只老式翻盖手机，屏幕上映出的是一张偷拍角度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十六岁的林久书和十七岁的樊如鸢，他们都穿着印有港南一中校徽的白色衬衫。
照片里林久书骑着一辆拉风的红色山地车，却在后面加了一个座位，让樊如鸢占了去。他侧身坐在后座上，单手环着林久书的腰，同时手里还拿着一根冰淇淋，正伸长手臂把冰淇淋喂给骑车的人吃。
背景是港南一中校门口的红色砖墙和一整排深绿色的行道树。
而这一幕的精妙之处在于，偷拍的角度和距离使得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法看得很清楚，可看到照片的人就是能够毫无困难的断定，两个人一定是笑着的。
要不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他还真不知道，原来一直保持神秘不露脸不公开任何个人信息的言树老师，就是当年让他姐姐痛苦的根源——樊如鸢。
这只手机里还有另一个相册，里面装满了各种角度偷拍的林久书的照片。
有趴在书桌上睡觉的，有在隔壁教室门口伸长脖子张望的，还有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打篮球的……各种各样的林久书，不计其数的照片。
他把手机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想象着拍照的人当年的心情，面部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
凭什么你们还可以得到幸福？
我绝不允许。
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智能手机，换了副乖巧的语气，开始给贺汐望打电话：“贺编辑？我今晚能请你吃饭吗？我选出了好几篇想要收录在作品集里的小说，你来帮我挑一挑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渔安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本应该满载甜蜜的酒窝，此刻却像是藏了度数过高的酒精，不知道是想引谁入醉，又或者是想让谁沉沦。
-
林久书挂断电话就急忙冲下了楼，他找到樊如鸢的时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被雨淋湿了。他仰头望着他，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很是狼狈。
“鸢……樊如鸢，你这是怎么了？”
樊如鸢委屈地撇撇嘴，然后说：“我不记得你家具体的位置了，所以只能让出租车停在路口，然后自己找过来……”
“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啊？”
“我以为，我很快就能找到的……”
他可能是受了冻，用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整个人都在发抖。林久书语气里虽然有些埋怨，动作却很麻利。
他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樊如鸢的身上，然后拉着他进到了大楼里面。
他们进了屋，樊如鸢从头到脚都在滴水，在室内暖色的灯光下，他整张脸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林久书见状立刻拉着他去了浴室，他开了暖气，一边放热水，一边想要劝他赶紧把衣服脱下来。
可樊如鸢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然后问他：“林久书，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在浴室逐渐升腾起来的温热的水蒸汽中，樊如鸢望向他，清澈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粉红色的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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