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嫖赌前科，又被医院证实有精神问题，这样的你来我们咨询中心做咨询，却口口声声怪罪为你服务的赐梦师？你是不是笃定舆论都会站在你这一边？请问是赐梦师没有建议你做怎样的治疗吗？还是他对你说的不够清楚，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沈希音语速极快，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是在按照规章流程办事，既然你不接受我们的规章，那么赐梦师当然不能为你办理证明。从你第一次来这里开始，你就一直将怨气发泄在赐梦师身上，是不是我家赐梦师看上去脾气太好了，所以活该被你说的一无是处？”
张樵木然的瞪大眼，显然没想到沈希音会像被点燃的弹药一样蹦出来。在社会大众的普遍认知中，赐梦师都是性格温柔又鲜少不顺从咨询者意愿的人，也因此会有部分人将赐梦师理解为任劳任怨的受气包。
而他虽然在这之前只见过沈希音一次，但在他印象中，这个看上去青涩的年轻人最多算是刚来工作不久的实习生，虽然看上去没有那位姓纪的赐梦师那样温和，但也不像是会公然与他叫板的人。
纪川的手指扣住那截细瘦的手腕，指腹在手腕内侧光滑的皮肤上轻轻磨蹭，传来一阵叫人头皮发麻的酥/痒。沈希音憋住一口气，低下头来看他，却看见他只是朝着自己笑一笑。
笑意是澄澈湖面上的涟漪，荡漾进另一方的心口里。沈希音目光飘忽一刻，张樵已经收拾好了带来的所有证件，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们一眼。
“虽然我家实习生情绪有些激动，但确实是这个道理。”纪川仍然是笑着的，“您看，您要不要回去再考虑清楚呢？”
打发走了张樵，沈希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动也不敢动——倒不是因为其他，实在是纪川扣住他手腕的温度烫人的厉害，烧的他整张脸上都热气腾腾，恐怕此刻贴一个雪糕在他脸上，立刻就能咕噜噜的烧出热水来。
纪川的食指搭在沈希音的脉搏上，与那根跳动的血管仅仅隔了一层皮：“我记得学校的课程上应该强调过，尽量不要与咨询者产生冲突。”
“那也是尽量。”沈希音梗着脖子，“我就是脾气差，态度不好。你要是嫌我麻烦，现在就可以打报告给单位领导。”
纪川的虎口处有一层茧，是学生时代常年握笔而留下的痕迹，沈希音从前牵着他的手，无聊时没少摸过那道茧。而此刻，那道茧贴合在他的腕口，紧密的留不下丝毫缝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可能那样吗？”
沈希音低下头去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是听不惯他说的话，是为我好。”纪川说，“可是比他说的更过分的还有很多，不用在意这些，好吗？”
“但他凭什么这么说你？明明是他自己不配合，非要说是别人的错。我要是不阻止他，谁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每一个咨询者的个人情况不同，情绪也会不同，性格更是不同。”纪川松开他的手腕，将沈希音的左手合拢在自己的掌心中，“或许他们本意并不是如此，但在特殊情况下会将赐梦师当做垃圾桶来发泄所有情绪，而我们的职责之一，就是帮助他们将这些负面情绪剔除出去。”
他放缓了语速，手掌并没有将沈希音的左手完全禁锢，反而虚虚的留着距离，只要沈希音随意一抽手就能挣脱。
沈希音无声的呼一口气，动了动僵硬的腿，伸出右手将座椅抽开，又乖乖坐下。他的左手跟着纪川的动作，看似自然的搭在纪川的膝盖上，却又轻轻用指节在纪川的掌心中挠痒痒。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要给自己辩解一下。”沈希音低声道，“我也不是每次都这样。”
纪川将双掌并拢，这一回是真的将沈希音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中：“偶尔也不行。”
“可我就是听不惯那些话。”沈希音皱起眉，小声念叨，“尤其是在说你。”
“虽然很感谢你为我说话，不过为了防止他们不顺心而会向总局投诉，你可以等他们走了之后，再来和我发牢骚呀。”纪川笑着用额头去碰沈希音的脑袋。凑近的一刹那，沈希音几乎是下意识的掐住了纪川的手指，“看开一点，好不好？”
“咨询者无缘无故向你抱怨，我还因为他们的态度而对你发脾气的话，你就真的要成一个垃圾桶了。”
他们额头相抵，动作亲昵的仿佛情人温存间交换着彼此的吐息。沈希音的脑袋晕晕沉沉，这一次倒不是因为睡眠或是精力不足，而是纪川注视着他的眼神中是难得一见的直白，却又含着从未见过的缱绻。
他看见纪川的耳尖分明也是一片绯红，可这位向来别人不动他也不动的学长与其说是今天出乎预料的主动，不如说自从运动会的大冒险结束后，纪川就仿佛点通了五经六脉。要不是千言万语还没说出口，沈希音都要怀疑自己原本预备的革命万里长征就要提前结束。
“就算我变成了垃圾桶。”纪川顿了顿，“你会帮我清理的，对吗？”
沈希音实在没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
他可从来不知道纪川还会这种钓人的招。按照他的逻辑来推断，当初他倒追纪川花了整整半个学期，期间风里雨里来去无阻，只要有纪川在的地方，十米之内必定有沈希音。即使是这样殷切积极，纪川还是说不爱就没爱过，哪怕尽全力在沈希音面前营造出一个完美男友的形象，可到头来还是要说：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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