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记错。又多走了十来步,他手里的白色光束照到了“黄秀丽”三个字。
“这儿!”于戎说。
于戎记得,母亲的骨灰盒裹了块红布存放在墓碑前的小石盒里,那石盒周围封了一圈水泥,只要敲开这圈水泥,一切就都好办了。他和林望月轮流上手,先是林望月拿凿子凿,于戎照明,林望月干累了,就换于戎,两人忙得满头大汗,话都顾不上说一句,总算是在封得严严实实的石盒上凿开了一道小缝,于戎一喜,干得更卖力了,借着水浪的掩护,乒乒乓乓一口气都不肯歇。那裂缝渐渐变长,边粗,形成了一个缺口时,林望月蹲在了地上,拿了把榔头对着那灰石盒表面就是一下。粉尘飞扬,于戎拿过榔头,沿着裂缝敲敲打打。
这么忙活到了天发了青了,于戎耗不下去了,一榔头下去,灰石表面应声碎裂,林望月赶紧扒拉开那些碎石头,从里面抱出个红色的物件,递给于戎,于戎吹吹那红布上的灰,裹住了,抱紧了,林望月收拾了作案工具,两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了好远,出了公墓,下了山,看到个公车站,一辆69路进站,他们想也没想就窜上了车。
天彻底亮了。云层厚重,天边压着一条发蓝的地平线。
“我们去哪儿啊?”林望月喘着粗气问。
“69路去哪儿啊?”于戎也问,气喘吁吁。
两人对视了眼,互相看着,鬼使神差地,于戎突然和林望月靠得很近很近了,林望月往后一缩,换了个座位,和于戎隔着一条过道坐了。他们又互相看了看,于戎一吸鼻子,一摸鼻梁,先笑了,林望月跟着哈哈大笑。
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司机回头看看他们,于戎一时激动,抬起双手,伸得很高,大声欢呼:“呜呼!”
林望月也欢呼。
“咿哈!!”
他听上去像个西部牛仔。阳光落在他脸上,他兴致高昂,神采奕奕,倘若给他一匹马,他一定能驰骋到天边去。
可他们还是不知道眼下他们要去哪里,也是巧了,69路的终点站是火车站。到了火车站,他们买了两张最早班次的站票回了上海。
下午,墓园管理处的电话就来了。于戎接起来喂了声,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立马假装信号不好,挂了电话,紧跟着老于的电话就来了,于戎接起来,老于好声好气地问:“在哪里呀?啊在国内?”
于戎说:“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情……你要是在国内么,啊要回苏州来看看。”
“有事说事吧,是奶奶身体不好还是怎么了?”于戎站在窗户边干巴巴地说着话,不远处,坐在床上看电视的林望月正对他偷偷笑。
老于音量高了:“电话里说不清楚的呀!”
于戎平静地回:“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不清楚的?”
他追问:“到底什么事。”
林望月看他,冲他扮鬼脸。于戎笑出来,定定神,拿了遥控器换台。
老于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半天才凑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就是么,你妈妈……香山管理处那边打电话过来……”
“妈妈怎么了?”于戎停在了中央九套,看亚马逊雨林探秘。林望月抢过去,调去中央二套,看《致富经》。两人你来我往地抢遥控,老于在于戎耳边说:“骨灰弗晓得被啥人拿忒啧(拿掉了)。”
“啊?”于戎故作紧张,他抢到了遥控,快速换台,按到中央六套,林望月的手又过来了,于戎躲着,说着:“怎么会呐?你不要乱说……你喝酒了啊是?”
老于生气了,厉声回:“我吃啥葛老酒!几点钟么我吃老酒!倷到底勒罗搭(哪里)?倷帮(给)我以哉塞转来(回来)!马上订机票!塞(就)飞上海!啥辰光到倷微信阿姨,倪(我们)过来接倷!“老于还说,“我让阿姨发张照片被(给)倷看看看,微信传被倷看!我瞎说哀个事体啥体,我啊有意思啊我??”
于戎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挂了电话。
遥控器回到了林望月手里,于戎坐在床上,手肘撑着膝盖,弯着腰编辑短信。他发短信给明明姐,写的是:明明姐,你微信把我拉黑了,我看不到照片的,你重新加我一下。
他马上又编写了第二条短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拉黑我。
可想了想,这第二条没发出去。他捧着手机坐着,正发愣,林望月神不知鬼不觉地凑了过来,手臂一长,手指一碰他的屏幕,点了发送。于戎后悔不及,一阵头痛,没一歇,明明姐的电话就来了。
林望月吐吐舌头,继续看电视。于戎揉着太阳穴,站起来接电话。
“喂,明明姐啊。”
明明姐开门见山:“我是把你拉黑了。”
于戎点头,应声,剜了林望月一眼,作了个割开自己脖子,垂死过去的动作。
明明姐说:“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于戎头痛得更厉害了,坐回去,林望月见状,关了电视,荡开了,于戎一抬头,拉住了他,示意他坐着,坐在他边上。林望月看着他,没有动。
于戎低下了头,他还拉着林望月,他问:“啊是因为我那天吃饭先走了。”
“你想想你吃饭的时候怎么和你爸爸说话的。”
于戎一气,终于松开了林望月,磨磨牙齿,抓着头发反击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他在外面乱讲话,到处和别人说是他资助我读书,我的学费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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