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李双还假前最后一天，但是他不止一遍地向蒋岫确认那个名字了：“那人叫什么来着？卫……卫翊？”蒋岫叹一口气：“你这个记性哪……我真的很担心你到底能不能摸到门。”李双还倒不在乎：“这有什么，忘了再来问你不就行。”说着陷进沙发里，抱着手臂望天花板：“说实话，我也没想你能求成人家，所以才说出来用来打赌。没想到你蒋岫还真有两把刷子？”李双还冲他一抱拳，“佩服，佩服。你是怎么套上近乎的，也教教我呗？”
蒋岫瞪他：“你还问我，我倒要问问你，这事儿从哪里听来的？”“哪里？肯定是听人说的啊。”“你是不知道，我问人家的时候，澹台自己都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的。”李双还眨眨眼，不太相信：“不会吧？去年过年，我和三姑四姑二大妈她们打麻将，一起唠以前几个搭亲世家的八卦，就这么听来的。”“你都和人家搭上亲了？那还要我出面干嘛！”“哪门子亲！是我二大妈的表妹，论起亲疏，澹台入明还得叫她舅妈。听他那舅妈说，别看澹台入明画得出了名，可人家家里压根就没一个习画的，是捣鼓头面手艺的。前些年他还画过几张图样来着，那图纸可都还在书房桌上那块玻璃板底下压着呢。”
李双还绘声绘色，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亲自拐到人家书房里看过了一样，最后他吭吭两声，“你说你听这么多干什么，反正现在已经各得其所了嘛！”蒋岫脸青大半截：“你看看你招的什么事儿！”李双还起先真挺抱歉的，现下即便理亏还要争：“那你开始不要答应啊！”蒋岫本来就觉得对不起澹台入明，被李双还这么不讲理一梗，心头不知怎么地，除了不平还生出一股火气，险些就要发飙：“我可够给你面子了李双还！不要让我在你待在这儿的最后一天……”话说一半，被小吴敲敲门掐住了头：“您的电话。”蒋岫没好声气地喝了一声：“进来！”小吴战战兢兢推开门，眼都不敢向旁边的李双还扫，小小声说了一句：“是……澹台老师的。”蒋岫一愣，皱着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声调：“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刻，澹台入明的声音响起来：“嗯……我那天忘了问你的联系方式，就只能打到你们单位上，说接你办公室了。”蒋岫摁摁眉心，沉声道：“没事，我现在留给你。”澹台入明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最终还是只沉默着听蒋岫报了一串，记好了，又说：“我的画快画好了，最近几天，你们有什么排期吗。”这原也不该问蒋岫，问票务才对，所幸前几日票务递的排期还没归档，蒋岫一手持话筒，一手翻了排期出来：“龙凤呈祥这两天、四郎探母后三天、连环套……”蒋岫一劲儿报下去，对面澹台入明挺不容易挤进来说了句，软着声调，试探着的：“霜天晓角没有了吗？”蒋岫的火气还没下完，一提李双还还要冒，头面休假牌楼夕照就够烦，去他的霜天晓角！蒋岫直截了当三个字：“没有了。”澹台入明“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蒋岫把电话离开耳朵边，捂着听筒深呼吸几下。冷静下来后，一抬头，发现李双还和小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房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想想刚刚胡乱撒气，实在太不对，刚把耳朵贴上去，要和人家说点什么，却听得澹台入明轻轻的呼吸声，踌躇着憋了一小口气一样，问出来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蒋岫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又说：“别气了，自己难受不值当。”声音比寻常温和，哄人似的，寻常的短短几句都念得熨帖无比。蒋岫听着，生不起气来，倒有点想发笑：“好。”一下连道歉都忘了。
澹台入明那头有很小很小的吃吃笑意：“那我到时候再联系你。”蒋岫又是一个“好”，等对面放了电话，自己才如梦初醒地一震：澹台入明什么意思？真要来了吗？蒋岫再一看日子，可是这才过去两个星期多一点儿，他那个画，是用画的还是用跑的啊？
白日事了了，接了一个这样的电话，蒋岫的不愉快消散好些。下午快下班时，门又被人叩叩敲响了，进来的是李双还。蒋岫本身也不是个记仇的人，以致于和没事人似地招呼人家：“哟，又来干嘛？”李双还愣一下，涨着脸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比平时缩好多：“今天上午的事……对不起啊。”看蒋岫没什么反应，以为是不接受，忙又信誓旦旦表了一番：“当然，牵扯上人家澹台入明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的，错到根儿了。”蒋岫道：“咳，算了算了。事既已发生，又没太开罪人家，就这样吧。”李双还伸出三个指头：“绝对没有下次了！”
“好好好，你要真保证的话，去了人家师傅那儿别给我生事就行。”李双还如获大赦，欣欣然又自然地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哎哎哎，你说，那个师傅会不会是个古板老头子啊？”蒋岫摇摇头，李双还问：“怎么？澹台没和你说？”或许上午那会儿本来还可能说两句，一听蒋岫声气不对头，就转来安慰了。蒋岫有点好笑：“管人家是什么年纪，你收敛点儿就行！”没几句话，蒋岫又问：“行李都收拾好了？”李双还翘着脚：“有什么好收，不会在那儿买？再说，反正是临近的县里头，缺衣少食了叫人开个车送，几个小时就到了。”说完又笑着补一句，“当然，就不麻烦您了，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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