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亲口问问澹台入明，听也好不听也罢，一通电话就当是上次的回访，也算合理。
在列表里划拉出澹台入明的名字时，蒋岫还有点犹犹豫豫的。他鼓励自己，几分钟担惊受怕总比好几天的好吧。直至接通那一刹蒋岫都没有实感，他就这样巴巴地给人家打电话了？澹台入明那头，光听声音是什么都听不出来的：“喂？”蒋岫知道和澹台入明说话，得挑明了说，可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只听澹台入明追着一句：“怎么这么晚打来了，有事吗？”蒋岫本能地吐出二字：“没事！”说完就懊恼得想扇自己，忙补充，“……嗯，其实就是……”澹台入明很安静地等着，等来一句虚虚实实的：“你……今晚……”
“我没事。”澹台入明清晰克制的声音传过来，又怕他没听清不相信一样，重复一遍，“真的，我没事。你那边解决了吗？”蒋岫忙顺着回答道：“解决了解决了，难为你还想着。”说完这句，两个人都不知该怎么继续，蒋岫只觉捏着手机的手在发汗，贴在手机上的耳朵也不受控制热了起来。他还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口，还是澹台入明率先轻声道：“其实，我是怪你的。”蒋岫的弦一下子就绷紧了，紧得要断一样。
只听澹台入明依旧缓缓道来：“你拦着我，想必是因为我和雷锵鸣过去的误会，或是你所听闻的种种。但事实也许并不如大家知道的那样，我无意去澄清，也不想再提起。只是对于有些事情，人人都该有自己的判断……”他还是误会了，蒋岫不顾一切地打断他，急急提高了嗓门澄清道：“我是听过他说过不假，可我是向着你的！”蒋岫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声调和澹台入明说话，澹台入明似乎也因此被镇住了，停下来等他继续说，“你以为我拦着你，是免得给雷锵鸣添堵；说那些话，是不让你插手的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吗？不是！我怕他迁怒到你身上，怕他对你不利，我不想让你再多添一件出名的轶事，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无力澄清！”蒋岫一句高过一句，纵不是泄愤，语气里实实在在满是委屈与担忧。当然，他不敢说自己没有私心——他担心这件事不好收场，仅此而已。可澹台入明这般想他，比今晚任何人不满自己，都来得更痛许多、更挫败人许多。
蒋岫一股脑不管不顾地喊着，额角的青筋都突突地跳。暴风骤雨过去，他声音有些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蒋岫另一只手握紧了，电光火石间，心里有种奇妙的悸动，呼之欲出，又出于本能地欲言又止。蒋岫眼角有点儿湿润，他想，言尽于此吧。日复一日地与人逢场作戏，如今难得披心相付一次，自己也觉怪异得要命，而且还深刻入骨到让人长记性。
且听澹台入明说什么吧。这么些时日以来，起码可以看到他渐渐不那么见外了，然而若是因为今晚打回原形，蒋岫自己也无力再做其他。他捧着手机，期待着，又害怕着，如濒死的蛮荒囚徒听候最后的审判，如渴极的涸辙之鲋等待从天而降的一场甘霖。
电话那头静得可怕，甚至听不见澹台入明的呼吸。正当蒋岫失去希望，正要挂断时，那头传来一声呼唤，似乎是察觉到他要挂掉电话：“蒋岫！”那声音里是平日从未听过的慌张，尽管知道澹台入明也在努力压抑着。
他……也和自己一样，惴惴不安吗？
“蒋岫。”澹台入明稳了稳心绪，蒋岫能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流声在电话里听来唰啦唰啦地刮拉耳膜，实在算不得好听。
“谢谢你。”蒋岫听见他笑了，“呵”地呵出小小一团哈气，极欣慰极释然一样。蒋岫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在心里怪着干嘛又这么见外。澹台入明贴近了话筒，声音一下子近了许多，就像对着耳朵说的一样：“我挺长时间，没听人对我说这么掏心掏肺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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