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树道：“我刚结的…工钱，老板说…我勤快，还特意…多给了…一块钱。”
“这么多？”
“当然…不是，还有一件事，先前提过的。那会儿就是…赵太太…去找的我……就是赵府的赵太太。”
“她去找你做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把二少爷送回家…这事吗，其实二少爷…一直惦记着，那天…在店里…见着我，就非…说要…给报酬。”
章棹：“那个小傻子？”
“对。”
章棹挑了一下眉：“他倒是有点良心。”
“他们…去店里，碰巧…遇到我，赵太太就…把我叫出来…说了两句话，还给了…我一百…块钱，她还说，叫我…去当二少爷…的听差。”
“啊？”
“二少爷…的那个…奶妈，上次咱们…不也见了吗，看着…也不像…好人，赵太太应该…是不放心她，怕二少爷…被欺负吧。”
“有多大的主子就有多大的奴才，赵太太虽然平时不大招摇，但好歹也是个正房，你去了未必不会比在福寿店吃香。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一来，那个二少爷看着不像受重视的样子，那次丢了那么就都没人察觉。二来，你傻又没脑子，说话做事又不利索，难保不会受欺负，到时候你连卖身契都签了，想走也走不了。”
章棹能想得这么细致也是有原因的，他依稀记得亲娘以前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因为怀孕被卖出府，不明不白的生下了他。每天除了对着他掉默默眼泪就是一边对着他掉眼泪一边讲她以前在东家的悲惨经历，所以他对这些大户人家并无好感，甚至凭着并不贴切的想象构思出了些许腌臜事。
“我还没…答应…赵太太，她说…让我…想通了…去找她。”
“那还好。”
陆大树欲言又止，章棹瞅他一眼，“有屁快放。”
“棹哥，感觉…你生病…之后，脾气…好了…许多。”
“可能是我火还没蓄够，发不出来吧……我看你这意思是有些不习惯是吧？”
陆大树笑笑，“感觉…有耐心…了。”
章棹没觉得自己脾气好了，他倒是觉得生病这段时间陆大树运气好了不少，拍拍他的头道：“我看你这几天春风满面的，是在绸缎店干的不错还是又碰见小姑娘了？”
陆大树有些害羞：“没有…小姑娘，老板…说我勤快…又能干，很看好…我。”
“嚯，背着我闷声干大事啊小树。”章棹是真的为他高兴，陆大树本身是个慢性子，章棹起先还担心他不够利索被老板嫌弃，现在看来还挺妥当的。他欣慰又心酸的想，不过是生了场病的时间，陆大树变得都能撑起他们简单艰难日子了，他起先带着陆大树那么多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太没用了。
不过这想法只在心里闪过一瞬，灰心丧气自我怀疑，不是十四岁的章棹所能容纳的，他那会儿除了爷爷天下第一就是棹哥无所不能，没那闲工夫伤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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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树想得是，答应赵太太的要求就去找她，没答应就没必要找她，都多了这么久，人家没理由等着他。
没想到，还就在等着他。
赵太太亲自过来店里，问他：“考虑好了吗？”
陆大树先是惊讶了一下，又恭恭敬敬的说：“谢谢…您的…抬爱，不过…我在这儿…干得挺好的，不打算…再换地方了。”
“赵府会给得你更多，而且我不打算给你签卖身契，你就当是在赵府做工。”
陆大树很难拒绝别人，但总体意思依旧是不愿意。
赵太太也不意外，只是有些可惜的道：“行，我知道了。”
她临走还说：“但二少爷挺喜欢你的，你有空可以去找找他。”
陆大树脸上是掩不住的讶异，先不说他压根没见过二少爷几面，怎么他就中意了自己。再说他们身份有别，哪家大户人家都不喜欢自己的小孩跟他们这些人厮混。他老早就觉得赵太太跟那些夫人太太们不太一样，这下更是觉得开明中带着通透，倒是可惜了，小孩竟是个傻子。
感慨完就忘了，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没想到隔天晚上就被吓了一跳。
他昨天还在疑惑的那个小傻子，小少爷，就跟着他回了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陆大树和他面面相觑，一边的章棹盘着腿看热闹。
陆大树：“你跟着…我回来…的？”
赵忆同点点头。
“怎么…没听见…动静？”
赵忆同撇撇嘴，“就跟着你走。”
不知道为什么，陆大树觉得他想表达的是“我轻轻松松跟了你一路，你这个蠢货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陆大树对他板不下脸，道：“跟我…回来…做什么，我家里…没有…什么东西。”
这会儿手里有钱了，天还不算太黑，他们已经在屋里点了蜡烛。赵忆同比他低一头，体型又没他大，此时完完全全的被他罩在阴影里，低着头，两只手轻而缓慢的拍着。陆大树母性大发，有些怀疑他下一秒会哭鼻子什么的。
他弯下腰对他轻声道：“那我…把你送…回家…好吗？”
赵忆同摇摇头。
“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章棹在一边若有所思，“大树，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赵太太非要你照顾这小傻子了，你他娘的就是一个奶妈啊。”
陆奶妈一脸愁苦，“咱们…把他送…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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