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碰瓷不成，眼看着裴展真的抬脚，以为他要踹过来，吓得马上从地上爬起，挤过人群跑了，动作一气呵成，哪里有半点被撞断几根老骨头的样子。
“专业碰瓷这是……之前就见过……”
看热闹的人从不缺乏马后炮，不过一出戏才完，另一出还刚开始，他们也就没有散开的意思，依然围着啧啧有声。
裴展站着没动。
地上赵钦州倒是坐起来了，给他查看伤势的交警蹲在他面前帮他撑着伞，又问他有没有事，他不出声，但摇了摇头。
交警没再说什么，起身的时候却瞪了裴展一眼，大有警告的意味，转头开始驱赶围观人群。
“大家都散了吧，雨下这么大，该上班该回家的都赶紧走，别堵着路了。”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赵钦州也跟着起来，怀里还抱着他的袋子，一只手整了整身上一团糟的衣服就打算离开。
他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他谁都打不过，跟人斗气一点意义都没有。
裴展还是没动，单手举着伞，目视着赵钦州动作别扭地往前走，难得地想到自己刚才那一脚不轻，正常人打架挨这么一下都不一定扛得住，赵钦州估计的确受了伤。
只是这人性格软弱，吃亏也没胆子跟人讨回来，他最擅长的好像只有躲避和逃跑。
但就是逃跑，赵钦州都比一般人显得笨拙，以至于他微微躬着身往前走的背影都显得有些可怜。
裴展又想起这几个月自己无休止的骚扰，他的耐性都几乎耗完了，却还是没等不到赵钦州的回应。
他发现他就像一只老实巴交的鸵鸟，或者乌龟，任何时候都只想着把自己藏起来。
赵钦州当然不知道，他越是这样逃避，就越是让裴展发现新的乐趣。
他越来越好奇，这世上真的有人一点脾气都没有吗？难道就没有一件能让他跳起来反抗的事情？赵钦州如果气急败坏又会是什么样子？
这些没来由的胡思乱想让裴展忍不住发笑，敛了神，紧跟几步追上赵钦州，然后出其不意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赵钦州明显又被吓到了，身体瑟缩了一下，回头看过来时脸上写满了惊恐，哆嗦着嘴唇问：“你，你又，又想干什么？”
他果然还记得上次的事，裴展怔愣了几秒，很快换上一脸坏笑问：“你这就想走了？ 欠我钱还没还呢。”
“我哪里，欠你钱？你别，别乱说！”
赵钦州淋了雨，一张脸白得发青，眼睛却通红，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他不敢跟裴展对视，就盯着他脸侧的虚空游移，没什么底气地说：“我不，不认识你，你放手。”
“不认识我？”
裴展挑眉，越发来了兴致，手扣得更紧了，凑近赵钦州耳边，故作失望地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忘了我们之间的事。”
赵钦州微微侧头，不确定他什么意思，就问：“我们，我们，能有什么事？ ”
“真不记得了？就是上次啊，你爬上我的床，玩得那么起劲，还以为你会永远记得呢。”
裴展故意把话说得这样暧昧，声音还不低，全然不在意旁边路人的侧目。
赵钦州却是最怕被人看被人议论，明白过来后白脸也跟着一热，气得浑身发抖，几次张嘴，却只说出了个“你”字，就再挤不出下文。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这就好办了，跟我走吧，咱俩把帐算一算。”
裴展边说边拖着人往回走。
交通已经疏通了，他的车还挡着道，催促的喇叭响成一片。
到了车边，裴展拉开副驾驶的门，推赵钦州上车。
赵钦州反应何其迟钝，到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什么，奈何他一只手被扣着，另一只手还舍不得放开他的袋子，只好把身体紧紧贴在门边，用膝盖顶着门框，死活不肯上车，甚至寻着机会就用脚踢裴展，骂不像骂求不像求地嚷嚷：“你，你送手，我不要，上车……”
喇叭还在催，裴展听得烦，起身回头，朝身后骂了一句：“催什么！找死就来！”
裴展长得人高马大，身上衣着不凡，不过最关键是他的车，本地都不见得有几辆，加上这盛气凌人地一吼，后面的人尽管催，却也不敢真往上撞。
身后安静下来，裴展冷着脸回头，作势抬手，赵钦州原本还扒着门不放，这时倒也知道审时度势，怕得往后缩了缩。
就这一瞬间分了神，裴展不由分说将人往车里塞，安全带一扣，顺手落了门锁。
赵钦州回过神又开始拍门，裴展从另一侧上车，坐进来什么也不说，就那么冷眼盯着他。
足足好几秒，赵钦州到底还是怕了，慢慢住了手，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嘟囔：“你，做做好事吧，让我下去，我要给我弟送衣服……都湿了……我哪里得罪你，这样一次次，找我麻烦……”
“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裴展突然问。
赵钦州却又不说话了。
裴展侧头看了他几秒，听到车外的喇叭声，皱了皱眉，启动车子开出去。
赵钦州再没有发出过声音，似乎是认命了， 背靠着椅背，脸色惨白，耷拉的眼皮下目光空洞，俨然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裴展偶尔瞥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开车，但这一刻他的心里并不平静。
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却又一时理不清是什么，他甚至还没搞明白自己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放着公司重要的会不去开，却跟这么个人扯个没完。
车载电话响了，裴展第一时间却是看向赵钦州，见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明明打个喷嚏都会吓一跳的人，此时对这突来的响动没有半点反应。
裴展没有用耳机，直接按了接听键，没什么情绪地喂了一声。
打电话的还是裴展那可怜的小助理，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压着声音问：“裴经理，会议已经开始了，您还要多久能到？”
裴展没吭声。
助理着急又问：“喂？ 裴经理，您能听到吗……”
裴展却问：“有人找我？”
助理惶恐道：“是，是裴总，他要跟你说。”
裴展下意识地挪了挪背，调整坐姿，视线却扫向旁边。
赵钦州已经把脸转向窗外，过长的头发挡住了脸，露出了形状秀气的耳朵，还有因为瘦而格外明显的颈侧线条。
这人长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笨和软弱，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妖孽。
裴展收起杂念，正要开口，就听到他那高高在上的大哥冷硬似铁的声音传来。
“裴展，十分钟之内不到，你就不用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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