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妈拖着赵钦州说个没完，从他家里几口人到他本人做什么工作，调查户口一样问了一遍。
她平时念佛多了，果然菩萨心肠，绕来绕去又饶到赵钦州昨天晕倒的事，差点抹泪，说她当初生裴展都没吃过这种苦，辛苦这孩子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裴展听得翻白眼，赵钦州却还好，从头到尾微侧着头，低眉顺眼聆听教诲。
事实上裴妈说话轻声细语，语速又快，他就算支着耳朵也就能听个大概，而且都是夸他的，更加不好意思细听，就偶尔点个头算是回应。
这病房原本应该是裴展的主场，却愣被他妈抢戏，把他排挤在外，他开头还觉得稀奇，多了就嫌烦，打断他妈，招手喊赵钦州过去。
裴妈拖着赵钦州不放手，呵斥裴展：“好好吃你的饭，又使唤小赵做什么？”
裴展哭笑不得，抬抬自己扎点滴的手，又往床头柜上看一眼，问他妈：“您是让我隔空吸吗？”
裴妈还真忘了这一茬，松开赵钦州的手，正要说她来，却被赵钦州拉住了。
赵钦州走去柜子边弄粥，他带的这两个保温壶都是之前上班用过的，但学校一般都有午餐提供，所以他用到的次数不多，壶还跟新的一样，他把粥和汤各倒了一部分到盖子里，端起来慢搅慢吹了好久才递给裴展。
裴展却只接勺子，赵钦州还算有点眼力见儿，把盖子往前递过去一些，他就着他的手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细细品味。
粥熬得十分软烂，大米跟南瓜完美融合，两种不同的香味和清甜在口中化开，吃完唇齿留香。
裴展这样故作高深的时候，赵钦州就紧紧盯着他的脸，见他时而皱眉，时而又舒展，心里不免打鼓，拿不准他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但今天这粥，赵钦州知道已经是他的正常水平了，如果裴展不喜欢，明天他还不知道该做什么来令他满意。
裴展这时又舀了满勺吞下去，一边抬眼觑赵钦州，见他神色凝重，猜到他什么心思，不禁又要逗他，含混道：“这个粥啊，味道还算凑合，比我想象中只好那么一点点。”
“啊？”赵钦州慌乱无措地瞪大眼，接着苦笑，“我，我尽力了。”
裴展说是凑合，嘴上却没少喝，裴妈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就你这个嘴刁法，我看把你丢内蒙古吃草最合适。”
“您就知道内蒙古有草，人家牛肉羊肉还多呢。”裴展心情好，对他妈多了点耐性，又哄着说：“妈 ，你跟您那老姐妹徐医生平时那么多电话，今天在医院了您还不去看看她，她上个月不是刚生了个孙女？”
裴妈嗔道：“还用你提醒，我红包早给过去了。”
裴展却又催：“红包是红包，您自己在这就不去叙叙旧吗？”
“不去，天天聊，有什么旧可叙。”裴妈这么说着，却还是到沙发里拿上围巾外套，“算了，正好小赵帮我搭把手，我下楼转转，年纪大了，一上午坐得我腰痛，”
裴展笑道：“我就说让您多动动，您还不爱听。”
裴妈撇嘴，特意冲赵钦州挥手，赵钦州差点又鞠一躬，裴妈笑逐颜开，瞥到自家儿子却是狠狠瞪了一眼，叮嘱道：“少使唤人！”
“知道了，您慢走。”裴展冲他妈一抬眉，等他妈出门，转头就叫赵钦州坐下：“坐啊，戳这么高，我怎么喝！”
赵钦州好脾气惯了，让他坐就坐下，双手捧着碗，样子恭恭敬敬，其实还不是怕裴少爷不高兴，万一把粥打撒了他还得收拾。
有赵钦州这样听话的护工，裴展吃得悠然自得，不一会儿大半碗就吃下去。
他还没想停，赵钦州却一侧身把手躲开了，裴展不由得意外，却听赵钦州小心翼翼解释道：“才，才一天，不能，吃多了。”
裴展明白过来，把勺子咬在嘴里对赵钦州笑。
他长得其实挺好，但就是气质不纯，有股子邪气，寻常一笑都给人一种他随时要使坏的感觉。
赵钦州果然怕得手一抖，差点打翻装粥的盖子，忙放回床头柜上，又要起身收拾，裴展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坐好！跑什么？！”裴展语气有些懒散，“我有话问你。”
赵钦州只得又乖乖坐回去，不敢与人对视，从眼角偷偷觑了个囫囵，紧张兮兮地问：“你想，问什么？”
裴展没说话，却收紧手，拇指指腹有意无意摩挲着赵钦州手腕内侧的皮肤。
那里有一道突起的疤，他之前在医院看了一眼，没想到通过手指传来的真实触感，在他心里引起的震荡比上次来得更直观，也更强烈。
赵钦州却对这种碰触很排斥，以至于都忘了怕，陡然往外抽手，倒没想到裴展顺势就松开了。
他小声说了谢谢，低头扯衣服袖子，但只是徒劳，那东西留下就留下了，怎么都藏不住。
房间里过于安静，裴展不喜欢这气氛，清了清嗓子，问赵钦州的问题却是跟他的疤无关。
“喂，我听说昨天是你背我下楼的？”
赵钦州因为陷在担心伤疤被撕开的紧张情绪里，听到裴展的问题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愣了几秒才缓慢点头。
裴展把对他的紧张都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无奈，他好像把这个人吓怕了，一举一动似乎都能让他颤上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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