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律！”陆长和低吼。他不该是这个反应，也不能是这个反应。他太平静了。他当初的那点抱负呢？他心心念念、殷切期望的正义和正理呢？何况死者还是和他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的前女友！
卓律端着的那杯水洒出了两滴，水面波纹荡漾不止，他垂眼静静看着。
“她追了我很多年，所以我才答应和她在一起的。”卓律压抑着语气，“她才不到三十，她刚博士毕业，她在大学任讲师，她还有很多想做的没去做。但是……她死了。”
这是陆长和第一次看到卓律哭。
“张先生，这个案件没有直接证据，他们做得太干净了。”卓律抬头看向走到几前的人，双目通红，“他们随便拉了个人来顶罪，根本没有想过要细查。我们的证据链不完整。”
陆长和嗫嚅着：“我……”他定定看着面前人憋得通红的双目，急喘了几口气：“我可能知道点什么。”
他将看到的小巷里的情景、那提裤子的人、杨婷宜受到的侮辱全都告诉了卓律。
“可能是那个人怀恨在心吧，”陆长和皱着眉，“他最后还朝着我们喊，说记住了我们的脸……机动车失窃也会是他干的吗？”
卓律听罢直愣愣地盯着他，张开了始终紧抿的唇：“我知道了，张先生。”
陆长和问：“他们是谁？”卓律不答。
陆长和又问了一个问题：“卓律，你和赵立川到底在做什么？”
卓律没有回答，他只说：“张先生，保护好自己。”
临走前，卓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张先生，明天开始会有报道出来，你如果看到了，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长和一开始没懂他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等看到了才明白。
他们在打一场舆论战。
案子本在赵立川的手上，但他突然被踢出了专案组，还被稀里糊涂地塞了假期，久违地有了休息时间。但他显然是不爽的。陆长和知道他回了家，前去拜访。
“卓律说你都知道了？”赵立川一边给他泡茶，一边问，还笑了一声，“什么时候你的消息我要从卓律那里打听了？”
陆长和正踢着不合脚的拖鞋，听到他这话立马把脸皱成一团，抬头看向他的神情满是嫌弃：“赵哥，你和卓律是不是闺蜜啊？怎么什么事情都说啊？”
赵立川倒茶的手抖了抖，把张斐杰的那一杯重重敲在桌上，说：“喝茶！”
陆长和“哦”了一声，乖乖地端着茶杯小口地喝。
“你找我做什么？”赵立川问。
陆长和把过苦的茶放在桌上，推远了点，说：“我来问你有没有什么更多私密的内部消息。”话毕，他还朝赵立川眨了单眼，颇有点眼皮抽搐的效果。
“怎么不问卓律了？”赵立川笑。陆长和盯着他，撇嘴。
陆长和看着赵立川收集的各项报道复印件。上面记述了近二十年的各类发生在A市的恶性.事件，这些事件都有个共同点——不管受害者遭遇多么凄惨、事件刚发生时对于犯罪嫌疑人的大众声讨有多么猛烈，受害者都会在事后的舆论中转为弱势。
在互联网普及的时代之前，因为收集不到纸质的大众评价和普遍舆论趋势，所以只能收集一些花边新闻杂志的边角料、正逢那时讨论的热点得知一二。互联网普及之后消息反而更好收集了，社交软件上对于这类事件的讨论即可成为印证。
陆长和数了一下，赵立川收集的事件大概有十几桩。
他翻到了X6年的九一二入室盗窃杀人案。案件刚被报道的时候，相关小道报纸讨论的都是未成年犯罪问题，但过了没几天，出现了对卓律父母的声讨声音。
有报道称卓律父母的公司实际是个“血汗工厂”，剥削压榨员工；有人称卓某有出轨行为，王某亦品行不端。一时之间舆论被转了方向，甚至出现了说卓某、王某“活该”的声音。公司一时之间也是一落千丈，后依靠杨家父母才得以东山再起。
陆长和问：“什么意思？”
“这些事件不是很相像吗？”赵立川随手翻开一页，指给陆长和看。上面写的是一起醉酒驾车撞人致死的案件。被告遇酒驾检查关卡，仓皇之下撞警逃逸并拖行数百米。起初舆论趋势都是在责备嫌疑人，但后有人声称曾见死者身为公职人员、竟频繁出入情.色场所。一时间又出现了谴责死者的声音。
赵立川又说：“我本来以为这些是社会学问题，没想到往下稍微一查就发现是有人在做手脚，引导舆论趋势。如果受害者本身行为有污点，大众对此的关注度就会下降，甚至部分人会希望早点结案，免得脏了他们的眼。”
突然之间，卓律父母的死亡掀开入室盗窃杀人的薄纱、揭开杨家父母雇凶杀人的帷幕，背后逐渐洞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其中伸出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数十条生命和舆论凶潮。
陆长和接上他的话：“所以少了大众监督的事件就更好做手脚了吧？”所以卓律父母的案件、杨婷宜的案件才会出现证据链断裂。
赵立川点头：“是，他父母那桩案子，我又回头去查了嫌疑人的情况。已经放出来了，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嫌疑人的身份信息是假的。犯案时说是未满十八周岁，其实已经二十了。”
陆长和倒抽一口凉气，只呆滞地望着他。
“卓律一直在寻找契机能够扳回一局，他总算找到了，他要利用杨婷宜的案件和对方搏击，”赵立川眼神晦暗，抓住了陆长和的眼睛，“所以我才说他疯了。”
陆长和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若是他在卓律的位子上，说不定比卓律更疯。他扭头躲开了赵立川的视线，有些神经质地揪着手上的纸页道：“不……没关系……”
但是，卓律最终还是输了这场舆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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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想不出来章节名字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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