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律突然想起他曾对卓可乐的教导，和心情不爽快时候对他的责备。他说他要教他人类世界的道理和处事规则，但没过多久他就消失了，他那一腔当老师的热情也没处抒发了。卓律突然开始笑，陆长和惊了，却无力做更多反应，只懒懒眨着眼。
他笑得愈来愈大声，笑出了泪。他的愧疚感都有了归处，他飘飘忽忽这些年都落不下的心魂也有了落处。他的卓可乐在八年后回来了。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占据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但是他回来了。刚回来的时候还端着架子，浑身上下都是不知从何处学来的不正经的人类恶习。现在这一哭才哭出了卓可乐的样子，多像初见时候小心翼翼的模样啊。
他好不容易认出他来，却又要死了。
第一次是被他害死，第二次是为他而死。
不，他不能死。
卓律褪下衬衫给他包扎，手上使劲按压着伤口。陆长和被按得又接连吐出几口血来，卓律浑身沾着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雷蒙德突然播报：“心动指数30。”陆长和苦着脸：“他都看到我这样了，怎么才涨了10点啊？”
他挣扎着抬了抬手腕，卓律察觉了动静，抬头看向他的脸。他又抬抬手指，说：“刀，手机，痰……”他磕绊着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指纹，录像，痰能……也能检验。”话音刚落，又挣扎着抢了几口空气。
卓律四下看了看，呆滞地转回头，静默了。
他问：“你的短信……是这个意思？”
陆长和笑呛出血泪来：“你才知道啊……”他的手指点上卓律的裤脚，轻轻拽了拽，说：“卓律你真的好蠢……”
随着卓律一声带着颤抖的“卓可乐”和雷蒙德的语音播报，陆长和晕了过去。
雷蒙德道：“心动指数60。”
如果卓律非说怕人、畏生的才是卓可乐，那他也能演。如果卓律的心结是幕后的黑恶组织，是永远拼凑不全的证据链，那他就把自己碎成链销帮他接上。卓律总会喜欢上他的吧？
陆长和没死。但处在临死边缘，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只要宿主一直待在寄宿体内，我就能帮助张斐杰维持生命体征。”雷蒙德给陆长和喂了一颗定心丸。
陆长和听罢感动地虚抱住了雷蒙德，狠狠亲了两口，道：“小雷，我真的好爱你。”雷蒙德实感难堪，又一声不吭地直接下线了。
张父张母来看过他。当时他翘着二郎腿，半个意识在张斐杰体内，半个意识暴露在空气里，张父看了差些心脏病发，张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回头抚慰爱人去了。
警局接到报案后忙成一团，赵立川因为与张斐杰相识，又被排除在外，重新变成了闲人。他把案发当时与张斐杰视频通话的源文件提交上去，便转而专心地辅助卓律打舆论战去了。他也来看过张斐杰。
赵立川大刀阔斧地坐下，颇具豪气，接着掩面而泣。他哽咽道：“张斐杰，你可真不够意思。”
陆长和寻思着自己躺着还要被骂，无奈地点头应和：“是是是，我不够意思。”他带着笑意看着面前的铁汉柔情，指挥意识拍了拍他的头。
赵立川开始絮絮叨叨地和他聊天。大概是因为工作忙，陆长和没怎么和赵立川见过面，没能成功见识到他的本性；也可能恰恰因为工作忙，赵立川想说的话全憋在了心里，此刻才有机会一吐为快。他把陆长和说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竟发现赵立川还在说。陆长和问雷蒙德，雷蒙德道，除了上厕所，他的嘴就没停过。陆长和钦佩地鼓起掌，这张嘴比自己的还能说。
其中有一段引起了他的注意。赵立川说：“在我还是个小警察的时候，好像遇到过灵异事件。那时候有个小孩报案，我被局里其他人指使出去应付他，当真挖到了人骨。但我一转头那小孩就不见了。要不是那骨头明显属于成年女性，我都怀疑是那小孩的冤魂跑来让我们给他敛尸。不过……”他停下喝了口水，目光变柔：“那小孩和你的眼神挺像。”
陆长和问：“他说的是不是我？”
“是的。”
陆长和被这巧合惊到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无意义情报都一概过滤了。”铁面无私雷蒙德。
“……行。”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陆长和和雷蒙德看完了一部长达九季的电视剧，卓律才来看他。
卓律憔悴了，瘦了很多，眼下本就严重的黑眼圈都快耷到面颊中央。陆长和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缩回张斐杰的身体里闭目养神。
他开口的声音沙哑，粗粝至极，道：“卓可乐，检察院提起诉讼了。”而后是极为沉闷的气氛，陆长和的意识不安地翻了个身，飘出去看他。
卓律面无表情，似是思绪临时掉线，又突然重连上，说：“舆论都在你这边，你做得很好。赵立川把你交给他的东西都备份了一份给我。卓可乐……我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陆长和抱膝坐在他面前，摇摇头，倾身上前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也不是，但你确实蛮蠢的，我不放心。”卓律的目光逐渐上移对上了他的眼睛，陆长和以为他的明眼又复原了。不料他颤着声音问了一句：“卓可乐，你在吗？”陆长和叹了一口气。
雷蒙德播报：“心动指数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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