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宁长青终于听到了声音。
他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嘶吼。
“不要!!!!”
…………………………………..
流水湍湍,那些血色像是入了海的水滴,霎那间便淡去,消散。
身着墨衣的男子在河水里无望地拍打着,他入了癫般嘶吼着,束发的玉冠歪斜在一侧,额前散乱了几缕粘稠的发,在麦色的面庞上划过几道带血的水痕。
“将军!”有人试图拉他起来,却被他一掌拍飞出去,落在水里,扑腾着被同伴拽出来。
没有人敢再上前拉他。
桥上是一堆堆的死人,皆被根根箭矢穿五脏六肺而亡,还有几个刺客逃出了箭雨,消失在人群中。
而那个河道中疯狂地拍着水面的男子,此时根本不在意有没有刺客逃出去,也不在意桥上堆叠的尸体,更不在意四周默默候着的士卒。
他无望地拍着水面,朝深浅不定的水里一次又一次扎进去,又湿着衣服一次次空手而起。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从城内的河道,到城外的护城河。
宁长青几乎绝望地寻找着,他浑身黏湿,早已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他的面上全是血水,间或有泪痕冲刷过两道惊心触目的痕迹,他早已经忘了,跟在他身后的,护在他身边的,是随他南征北战的将士。
他们心中神袛般的将军,佝偻着腰背,沙哑着嗓子哭喊,一声声“季麟哥”如同旷野中失去了伴侣的孤狼。
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声声泣血。
护城河里的河浪很大,扑打在宁长青身上,竟将一个九尺的男儿打的踉踉跄跄。
徐清站在岸上,暗暗捏紧了手,嘱咐身边的军医:“若是将军有什么不对,立马上前!”
留异站在高处的城楼,负手而立,隔着百米打量湍急的河水中癫狂的男子,眸中透出些了然。
宁长青瘫坐在河边,手掌上鲜血淋漓,被碎石划破的掌心满是泥垢。
“还给我,你把季麟哥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掌心与河面碰撞,只冲撞出了些微不足道的水花。
他的诘问和祈求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宁长青,我原谅你了。
宁长青,别怕,我来了。
宁长青仰头,喉咙已经嘶哑地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像是坠入了百尺寒冰般瑟瑟发抖着,苍白的面上被各样的污垢掩盖了容貌,比露宿街头的乞丐还要狼狈不堪。
季麟哥......
求求你......不要离开长青。
长青别的什么都不要了,不要打仗了,不要权力了,不会日日缠着你了,什么都不要了。
只求你能回来。
河水哗啦响着,一片起伏间,露出些染着血污的衣摆。
一个眼尖的小兵指着那衣角大喊:“那里有人!”
失魂落魄的男子如同触了雷电般猛地站起身,扑腾着跳入河中。
他像是洪水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树干的垂死之人,眼眸里的希望灿胜繁星。
他终于抓住了那片衣角,可手指触碰上的霎那间,他眼里的希望便兀的灭了。
这衣服,这么轻......
这片单薄脏污的血衣,湿漉漉地垂在宁长青掌上,分明没有一丝重量,却让宁长青的脊梁不堪重负般弯了。
他怔怔地盯着单薄的血衣,像是老了几十岁。
他停止了划水的动作,轻轻把那血衣抱在怀里,像是靠在那人发间般深深嗅着。
他渐渐沉下去,冰凉的河水漫过他的四肢,漫过他的头顶,遮住了所有光明。
好累啊......
河水拍在岸边,声如凄号。
天幕的暗,浓的化不开。
喜欢白纻舞请大家收藏:(m.zhuiyo.com)白纻舞追哟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