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云的电话在徐沐泽刚下楼时就响了,她扫了一眼,是没存名字的号码,又看了看抢救室,里边依然没动静,她走到一边接电话。
对方声音压得很低,话不多,谢锦云听完,冷酷地嗯了一声。
“不怕他跑吗?”男声问。
“放心,他不会。”
顿了顿,谢锦云轻轻牵动嘴角:“一无是处的人,小呈十几年都那么宠着护着,现在是他回报的时候,这点良心我相信他还有。”
她说着低头看脚上的鞋子,还是第一次穿,正是托电话那头人的福,图个好意头,新鞋走新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锦云没多说,挂了电话,原地又站了几秒。
楼道里都很静,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是十六点过三分,应该差不多了,该发生的应该已经发生。
计划似乎出乎意料地顺利,等了十几年的东西,日日浇灌的希望,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谢锦云往楼下走的时候,几乎感觉血管里的血正在一点点升温,手心里也渐渐起了一层薄汗。
护士台没人,病房门口也没人,整个楼层都空荡荡的,空气里仿佛浮着某种令她兴奋的东西,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外门是开着的,里间则虚掩着,她没有一径闯进去,而是在门边停下。
深呼吸,又把头上散下来的一缕头发齐整地拢到脑后。还是深呼吸。
饶是谢锦云这样的年纪,人过半百,什么好的坏的,不说亲历,但也见过不少。
然而大概没有人像她这样,不论喜恶,用了十几年看着一个人长大,然后在某个时刻,像摘一颗果子一样,将他胸膛里半生不熟的心取出来。
残忍吗?
谢锦云想到这个词时却笑了,谁能现象残忍的表象下正是她的拳拳慈母心。
同样是命,但有人天生高贵,而有人生来蝼蚁,她现在做的,恰恰是帮一只卑贱的蝼蚁完成最伟大的蜕变。
谢锦云满意于自己过去的容忍终于换来今天的收获,把脸上的表情隐去,她抬手推门。
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谢锦云就疯了一样扑向床头,礼服盒子是空的,礼服也不见了,床底的鞋子却还在。
洗手间!
他一定在洗手间。那是一个人妄图通往极乐的通道。
谢锦云才不管徐沐泽死后去往哪里,她只希望,他不会枉费她刚才那一跪的诚意。
洗手间的门被大力推来,不算厚实的门板似乎经不住这样的优待,撞到墙壁又弹了回来。
但就这一瞬,谢锦云已经看清里边是什么情形。
什么都没有!
她的希望!她的隐忍和等待!她因为小呈对他的宠爱而来的信心……统统都没有了!
谢锦云有一瞬间感觉到了天旋地转,但现在不是她该软弱的时候。
楼上小呈还在那等着,从国外请回来的专家也在等着,还有帮她秘密安排这一切,正等着她好消息的吴医生……
谢锦云把嘴唇咬出了血,现在只有疼痛和血腥能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她退回来,坐在床边用手机打电话,一连几个号码,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强调也一样冷酷。
“姓徐的小子跑了,给我抓回来,死活不论!”
谢锦云还从未用这样的口气跟谁说过话,在叶家她更不会。
但这些是她谢家的人,他们比谁都清楚挽救叶小少爷对谢锦云乃至谢家的重要性。
电话打完了,谢锦云的愤怒却没有丝毫消减,心里那团火反而越烧越旺,以至于这一刻什么仪态都忘了,只任凭雷霆怒火将整个病房掀翻。
脚边的凳子,床头柜上的水杯,床上的被子枕头,什么能捞着的,都成了谢锦云荼毒的对象。
被徐沐泽慌乱中塞进枕头底下的小针管就是在这时候掉出地上的,打了个转就停下了。
谢锦云手里还抓着枕头,看到突然出现在脚边的这东西,针管里药水一点不减少,她的脑袋顿时又翁了一下。
徐沐泽果然是逃了,不然这东西扎下去,哪怕只是一点点,他根本就不会有活的希望。
吴医生的半生研究,她用钱以及更多东西培育出来的,准备用去救她的儿子而不得杀掉别人的东西,就这么被扔在了这里。
谢锦云把枕头丢掉,弯腰把针管捡起来,因为没了盖子,她只能小心避开针头的那一端。
她已经冷静下来,还是在床边坐着。
她现在只能等,虽然大概会费些周折,但梧城这个地方,徐沐泽玩的把戏撑不了多久。
时间流逝得很慢,每一秒钟仿佛都幻化出有着锋利刃口的刀子,从她的心上划过。
里间的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人却不是她的人。不,其实也是,他只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叶圣吴是从饭局上赶过来的,说是饭局,其实也就他跟周家那老小子。
叶周两家是世交,他比周成天虚长几岁,生意却不分长幼,他们既是盟友,又是对手。
周成天下午死活约叶圣吴见面,最后两人碰头,从生意谈到儿女感情,周成天摊上一个为爱不回头的女儿,少不了腆脸从中撮合。
叶圣吴喝了不少酒,他虽然有酒量,却扛不住周成天一杯接一杯地半劝半灌,等到徐沐泽的电话打来,他已经有些醉意了。
徐沐泽把游戏提前,叶圣吴虽然什么也没说,脸上却难得带了笑意,之后再被送上来的酒,他也来者不拒。
叶圣吴一身酒气踉跄地进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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