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并不怎么言语,马不停蹄赶了将近一天的路,将入夜才到了一处山门。
“这地方够偏的!”江上风下马,顺着蜿蜒石阶往上看,面上的表情有些嫌弃,“前辈,你也是第一次来吗?”
红眉把马都栓到了树边,嘴边的笑意渐渐深了,“那可不,从前一直跟着姜垣那个老鬼,什么时候来过这种幽静地方。”
“这叫什么幽静啊?”江上风已经踏上石阶,一袭白衣在葱翠中犹如明玉,手扶着腰间的长剑,扭头看着红眉,“前辈,等你游过了我们江门,才知道什么叫人间仙境……”
轻蔑大笑着,就往前走。
树木密集,原本就不宽的石阶竟然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堪堪容纳一人往前,江上风烦躁抽剑劈断乱枝,有些费劲的扭头去看红眉,却发觉不知何时,他身后竟然空无一人了……
再回头,眼前一丝空隙也无!粗大的树干横亘在他眼前,脚下的石阶变成了软泥,甚至他的脚面已经没了下去……
江上风心中一惊,知道这地方不对,立刻提气后跃,“前辈!红眉前辈!”
空寂的树林里连鸟鸣声都没有……
这不正常!
江上风完全找不到刚刚上来的石阶,无论往哪里走,他脚下只有软泥和树根,满地青苔落叶……
难道这里有阵法!?
他于阵法一途可完全不通啊!
江上风无法,只能一遍一遍喊着红眉,不断在树下绕来绕去,直到脚下一滑,余光里看见一条金色巨蟒順腿缠了上来!腰背几乎要被这怪物扭断,剑鞘紧紧戳入他的肉里,一口血喷出,江门少主彻底失去意识……
山顶上萧索,冷风卷云,凛凛吹在一座孤塔上,荡起圈圈白色寒气。
八角形塔高七层,第七层的外廊边上,一个红衣人凭栏而立,凝视远方。
乌发半束,额间坠一块黑紫色玉石,包玉的白金镂框上雕刻着苗疆特有的繁复纹饰,蒲扇般浓密的睫毛下乌目含情,挺鼻朱唇,软玉般的面庞直面冷风,些许凌乱发丝飞舞在肩头,精致的鼻梁上有浅浅一道红痕横亘,一直蔓延到耳际……
像伤口,又像刻意画的,有种怪异的美艳之感。
“小冰。”他身后,忽然传来红眉恭敬的声音。
凌冰回神,转身,冷淡看着来人。
“小冰……”看见他的目光,红眉心中一痛,魂牵梦绕那美艳女子和面前的青年反反复复,一时间竟然恍惚,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凌冰越过他,往下面走。
“小冰!”红眉猛然回神,连忙转身提醒,“江上风好歹是江枫语的儿子,我们暂时不能动他!”
凌冰脚步不断,走了下去。
红眉放下半空中的手,良久轻叹了一声。
塔底是黑色大理石做地基,穿着靴子走在光滑的石板上会发出哒哒轻响声。
凌冰还没有走下来,就听见有人在笑。
穿粉色衣裙的侍女分立在殿堂内,模样冷峻,不言不语,任凭大殿里中央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肆意笑着……
凌冰皱眉,走了过来。
“冰冰?”那人桃花眼向上扬起,绵绵情意便顺着眼角溢出,柳叶眉又含蓄,神色分明是挑逗,却总让人又觉得他不过是单纯喜悦,“我来找你,她们骗我说你不在。”
告状的口气,立刻就要朝着凌冰走过去。
“站着。”凌冰瞥他一眼,口气轻得像没有说过话一般。
殿内的侍女动了,纤手按在腰间软鞭上,目光齐齐看着这个身穿暗紫色华贵衣袍的来客。
“好了好了……”沐攸之脚一顿,委屈巴巴地伸手示软,“我不动还不行嘛……”
凌冰不看他,直直走向地上躺着的白衣人,等走至他面前,毫无征兆地一脚踢出!江上风跟个布偶似的滚翻出去,仰面摔在沐攸之脚边……
沐攸之也不躲,反倒蹲下来看江上风,皱着眉劝,“冰冰,你别这么凶,凶巴巴的不适合你,这人是干什么的呀?”
“唔……”狠狠摔了这一下,江上风可算是醒了……
幽幽睁眼,看见一张俊美非常的面容,他恍恍愣了一下,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沐攸之看他醒了,倒是乐呵呵把人扶起来,“哟,你醒了啊!醒了起来好好谈……”
美人扶他起来,江上风还飘着呢,突然察觉身后一道劲风已至——
啪!
江上风到底是轻功了得,想也不想抱着美人就翻身飞出,但是那鞭子极快,依然扫到了他的后腰,此时腰上火辣辣的,低头一看,白衣破了个大口子,周围还被血染红了一片!
江上风惊怒交加,正要转身,忽然听到耳边一道轻缓的声音,“你竟敢碰我?”
还没反应过来,腹中一凉,匕首刺入皮肤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紧接着是剧痛……
“呃啊……你……”江上风捂着肚子,看着面前的美人满眼不可置信!
沐攸之抽出凶器,有些嫌恶地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往地上一扔,落地发出叮叮脆响,他充耳不闻,只甩了甩手,拿出帕子细细擦拭,最后笑得像没事人一样又朝着凌冰走过去,“冰冰,麻烦你的人帮我洗洗刀吧?”
凌冰这次没阻他,任凭这人死皮赖脸凑上来。
江上风这才发现凌冰也在,面色顿时更难看了,“贱种,你居然敢对我设伏?”
凌冰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沐攸之却不悦地眯了眯眼。
“怎么,敢做不敢认?怕了吧?想起来我是谁了?”江上风原本明朗的面容此刻有些变形,他嚣张笑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说到底不过是个苗疆妓女的儿子……”
“杀了他。”沐攸之忽然开口。
这句话很轻忽,轻忽到江上风根本没注意到。
空气却微微凝滞了,森冷杀意从大开的殿门外灌入,江上风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退下。”凌冰挥手,一道金黄色的鞭影扫向门口,空气里竟然发出了明显的器刃铮鸣声!
一根亮闪闪的银针掉到了地板上,长不足一寸,针尖微微闪着寒光……
沐攸之有些讶异,紧接着不满地看了凌冰一眼,闷闷说,“退。”
呼吸之间,江上风衣衫尽湿,他嘴巴紧紧抿着,吓得有些说不出来话。
不过六年的时间,凌冰的武功怎么会精进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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