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东不知从哪里搞了个土里土气的条幅，红底黄字写着——欢迎夏经理回归。为照顾赌场其他员工，小东还特意贴心地加了句英文‘Congratulation Comeback’
“......”夏绵五味杂陈地瞅了一眼，揉了揉眼睛没说话。
参加欢迎会的人不少，多数员工都留了下来，有夏绵眼熟的，也有几张生面孔。
何晓菲手拿香槟清了清嗓子，原本嘈杂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都翘首等着何经理说话。
她始终保持着温柔迷人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显十足的控场能力：“这个欢迎会办得实属突然，幸亏大家的全力配合。”何晓菲羞赧一笑，小东立马吹了几声口哨，领着大家鼓掌喝彩。
小东彩虹屁连连，总结下来大致意思就是‘何姐，牛逼！’
待叫好声停，她把香槟杯举向空中，视线转到夏绵身上，“我就不在这里喧宾夺主了，让我们为夏经理手伤痊愈终于能喝酒了，而干杯吧！”
夏绵愣了愣，随即噙着嘴角，把香槟杯高举，道：“干杯。”
众人齐声附和，喝下手中的酒，这欢迎会就算是正式开了场。接下来大家就很随意了，终于从忙碌工作中脱身的人们都卸下往日的拘谨，一个个笑靥如花，谈笑风生。荷官、服务生、保安、调酒师，各色人种不同语言，却欢声笑语地齐聚在这里庆祝同一件事情。
......可能真是缘分吧，夏绵正想着，突然被旁边一道听起来有些上了年纪的声音打断了。
“小伙子，好久不见啊。”大爷见夏绵扭过头，立马笑了：“还认识我不？”
“您......”夏绵懵了几秒问：“是作为顾客代表出席的？”
“哈哈。”大爷中气十足地笑了几声：“对，顾客代表。”
夏绵看着大爷花白的鬓角，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点头致谢：“那天谢谢您。”
大爷脸上肆意豪放的笑容慢慢收敛，他注视着夏绵的眼睛，嘴角维持在一个和蔼的弧度，接着欣慰地点了点头说：“恩，也谢谢你。”
“......”
不知怎的，他看着那笑容竟然觉得有些难过，一万公里外的沃土上，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仿佛也对他这样笑过，似曾相识的苦涩......奶奶现在还好么？
大爷垂着头喃喃道：“我的孙子如果也能长你这般正直的样子就好了。”他朝调酒师凯文招了招手，“来杯金汤力。”
凯文礼貌应下，又朝夏绵递过视线，“夏经理喝什么？”
“老样子。”
凯文很快上了两杯调酒：“金汤力，马提尼。”手凿冰球碰撞玻璃杯壁发出啷当的声响，夏绵很快意识到，有个故事在等着自己。
果然大爷拿起酒杯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喝了口酒说：“我的孙子真的很可爱啊，他刚出生的时候脚丫只有我三分之一手掌大小。”他抬起满是横纹的手掌摇摇头，“不，不到三分之一。”
“你现在穿多少码的鞋？”大爷撇头问旁边的夏绵。
“我？”他见大爷肯定地点了下头，才说：“42。”
大爷垂着头闷声笑了几下，他笑着笑着不知何时起，声音开始变了味道，那样子像是......哭了。
“？”夏绵茫然无措地抬起手拍了拍大爷的肩膀，“节哀。”
大爷猛地支棱起脖颈，瞪着眼睛：“瞎说什么呢，我孙子没死！”
“......”
“我就是好几年没见到他了有点想他。”大爷委屈地扁了扁嘴，猛灌了几口酒开始怒骂：“我那个不孝子说啥也不肯让我见大孙子，可气死我了。说什么我会教坏小孩子？带小孩去下象棋就是教坏了？我还没带他去赌场呢！”
夏绵想了想问：“大爷，您那个象棋赢一盘多少钱？”
大爷被噎了一口，避开夏绵的眼神，小声嘟囔道：“......怪精的。”
“......”
“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爷爷，我还能害他不成！”大爷指了指夏绵像是找到了活生生的例子，“你看看你，和我孙子一样大，天天泡在赌场里，你学坏了么？没吧。哪里都是大染缸，有花花肠子的人你给他送庙里也没辙。”
“可是您想孙子。”夏绵喝了口没加苹果汁的马提尼，眉头不自觉微皱。
“你是想说戒赌？”大爷叹了口气道：“我啊，赌了大半辈子，这东西早就成了习惯，它就像是我的一个爱好。是，我知道这东西上瘾，也承认它容易让人变坏，但万事不就讲究个度么？他们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会把握好这个度呢？是，这也怨不得他们，要怨就怨自己有前科，信誉早就耗光了吧。”
“赌鬼不值得信任，即便他是你老爹。”大爷像是喝醉了，自言自语地说：“我能理解。”
他迷迷瞪瞪地举起杯子要跟夏绵碰杯，“敬......忘年交。”
这是别人的家事，夏绵实在不好多说，他垂着头拿起酒杯与大爷碰了一下，然后闷头喝酒。
当晚，大爷壕气地开了两瓶年份上乘的威士忌请全场人共饮，据说仅这一瓶酒就能买下辆中高档轿车。酒瓶开启的瞬间全场爆发热烈的欢呼，所有人都在为大爷喝彩。
夏绵喝了两口却不太喜欢它的味道，舌尖有股苦涩一直没能找到东西压下去，直到他朝凯文要了杯加苹果汁的马提尼，才把那股无缘无故飘起的浮躁压下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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