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读书，不想工作，不想回家，不想活……
但是……
“不要——！”
听到声音，阮若远转头，看见怜儿急匆匆跑过来，“公子，你、你要做什么？”
小心翼翼的表情，担忧的神色，明明急切却故意放慢了语调，只为了不刺激到对方。阮若远明白怜儿想说什么，他留在这里这么久，应该是以为他想寻短见吧。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做什么。”阮若远退了一步远离江边，一如既往地礼貌微笑，“你怎么到这来了？”
怜儿犹自心有余悸，把阮若远又拉了拉，“天色不早了，你还没回来，我下工之后顺道来看看。没事吧？”
不知何时，天边暮色降临，江面闪耀着夕日的余晖，一闪一闪，像即将到来的星空。
果然是天色不早了，可这里是郊外，顺道可顺不到这里。
他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但是——
“没事，我们回去吧。”
“好，好。”怜儿终于松了口气，又出于少女的好奇心问道，“公子，你刚才应该不是想……”
“想什么呢。”知道怜儿是真心关心自己，阮若远想摸摸她的脑袋，伸出手后发觉不妥，又缩了回来，“走了。”
但是——阮若远是个胆小鬼。
而且这里的风不够大。
当想要迈出那一步的时候，阮若远才发现自己是个怕死的人，明明不敢死，又希望有一阵风推他一把，真是个十足的懦夫。
可既然没有死成，那就算是变成狗，也要活下去。
* * *
夜风轻拂，穿过窗户落在脸畔，送来江面尚还潮热的水汽。
但这绝不是她们出汗的原因。
绿衣婢女还不敢松气，视线从远处相互携走远的一男一女身上收回，向身旁道：“小姐，姑爷他……”
不知道小姐今天为什么突然要到城外偏僻的饭馆吃饭——不过这里的酸菜的确比城中的大酒楼还要合她心意——但谁知道她随手打开窗子透气，却让那些粗鄙之语毫无阻碍地闯了进来。
但她的小姐——苏离——却对那些胆敢欺负她家姑爷的粗人无动于衷，只吩咐她不要关了窗户。
绿萝也是今天才知道，竟然整个越城都知道了阮家的私事，或许姑爷搬出阮府能让他们联想到什么，但至少姑爷和小姐的婚事，怎么也被人在背后嚼舌头？
难道小姐和姑爷真的缘分已尽？所以才放出阮若远赔了夫人又丢了产业的消息？
若真如此，当看见姑爷可能又要再一次落水的时候，为什么小姐和上次一样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今天的事，是你说的？”
良久之后，绿萝的背上的汗已经冷了下来，苏离终于开口，绿萝闻言却跪下了来。
“不是，绿萝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开的，想来是府上的有心人……”
苏离点了点头，抓过桌边的一只酒杯，这才察觉到手心的黏腻，抬手一看，竟出了一层汗。
这里是二楼，窗户正对着不远的江边，夜色完全降临，天上地下两条星河交相辉映。今夜的星光格外灿烂，一闪一闪，映在苏离的眼中。
这场景格外相似，但今次没人特地为她放了满城的烟火，也不会有人托着脑袋看着她傻笑。
“阮若远……”苏离仰头将清酒饮下，“他是天下间最好的丈夫，但却不是我的丈夫了。”
唯一听见这句似骄傲似埋怨倾诉的人，只是跪在身侧茫然看着她。
“起来吧，我知道不是你，跪久了也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绿萝听到这句，冷汗又生，“小姐！我……”
“起来，”苏离伸手把她扶起，“别担心。”
* * *
无论再难，生活总要过下去的。
转眼炎夏已过，到了八月金秋，医馆的生意磕磕巴巴总算维持了下去，阮若远没有找到工作，便同林大夫一起学习药理，之后上山采药的重任便落在了他身上。
阮傅的身体好转了不少，也能帮着医馆做些理账的活计，闲暇之余依旧叮嘱阮若远不要忘了读书一事。
而一门心思要赚钱活下去的阮若远，到了八月院试结果出来时，才想起他错过了今年的考试。
当然有人肯定是不会忘的。
“公子，你也太脏了，快擦擦。”
怜儿善意地递来丝帕，阮若远笑了笑，胡乱抹了把脸，“不用啦，马上回家去洗洗，可别脏了你的丝帕。”
“还有，”阮若远从山路下来，背着药篓往城内的大道上走，“手帕这种东西可得收好了，不能随便拿出来，尤其是不能随便给男人，知道么？”
“如果你能不用对着晚辈的语气来这么说的话。”怜儿嘀咕着跟上阮若远，她当然知道送手帕是什么意思了。
不像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偏偏装作不知道意思的样子反过来教她这层意思。
阮若远今天和怜儿一起上山采药，成果不错，所以只忙了半天便下山了，回到越城的大道上时，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身后有什么异常的响动。
这声音还挺大，有吹锣打鼓的声音还夹杂着更大的议论声。阮若远和怜儿都转过身来看。
远远的，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儒生服的男人，骑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架板车，上面盖着红绸，不知装载了什么，还有几对仆人模样的人，两人一组抬着红木的大箱子，在欢快的乐曲中缓缓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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