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擦干身子，衣裤上还是有些潮，不敢坐在小小的病床上，就搬了个木凳坐在床边。有些不放心地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孩子。
“苗苗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燕心摸了摸苗苗的头。此刻孩子正闭目睡着，虽然睡得有些不安稳，但潮红已经从脸颊上褪去了。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晕了一层烛光，额角的胎记如绽放的花瓣，更衬得温柔可爱。
“刚刚大夫施了针，已经不烧了，等药凉些再让她喝些就好。小孩子生病来得快，去的也快。”
六哥听燕心这样说，点点头，松了口气。
今天他做了两道苗苗爱吃的菜，正准备给燕心送去，一出灶房就看到燕心背着孩子急急忙忙往外走。这才知孩子忽然发烧，因为明澜不在城中，便陪着燕心一路跑来回龙镇，谁知走到半路却下了暴雨。两人担心孩子病情也顾不得买伞躲雨，六哥只得将孩子护在自己怀中一路跑到医馆。
不过一会儿苗苗醒过来，燕心便将她扶起，将温热的汤药舀来喂给她喝。苗苗虽然不到三岁，但却懂事乖巧，喝完只是苦着个脸，也不哭不闹。
六哥见她一双小巧的眉都苦皱了，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小包给她。
“苗苗这么乖，喏，叔叔奖励给你的。”
那纸包一拿出就带着股清新的米香，虽然沾了点潮气但里面的东西却是干燥的，苗苗一下便认出来了。
“是郭叔叔做的糯米糕。”
六哥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
“鼻子倒是灵得很。吃吧，冲冲苦气。”
苗苗高兴地拆开尝了一口，甜得眯着眼睛咯咯地笑。
燕心抚了抚苗苗的头顶，“苗苗乖，吃完了再睡一觉吧。”
“唔……谢谢郭叔叔。”
苗苗吃完米糕，还在病中没什么精神，被燕心扶着躺回床上。睡前抱着六哥的胳膊晃了晃，六哥俯**，她在六哥脸上轻轻啄了一口，转眼又沉沉睡了。
六哥脸一红，挠了挠已经略微干燥的乱蓬蓬的头发，燕心在一边微微笑着，也对六哥道。
“我也应该谢谢你的。”
六哥抬头见燕心在烛光下微笑的模样，这个来自雁门关的女子如雪中寒梅，本应是清冷而孤寂的，但偏偏在他眼中如此温婉柔情。每每和她对视，都像是沉浸在山中梅海，清甜的香气缭绕鼻尖，在心头魂牵梦萦。
他虽然身旁亲朋好友不少，但因为修习武学限制，又从军多年，从未想过这辈子能有福气和女子执手。这些年来孑然一身也都习惯独自生活了。没想到武王城中一眼见到燕心，心中那些深埋着的悸动像是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满腔的温柔都涌了出来。
所谓情不知所起大致如此，他开始默默地关注着这个安静的女子，渐渐为她这些年的辛苦而心疼，为她的坚强和温柔所打动。也不知何时自己就这样陷了进去，偷偷花银子买了块上好的黑檀木，用雕刀一笔一划，再用砂纸细细地磨，转眼之间木块变成了一柄梅簪。
送出手的前一晚他想象着送出礼物时的对话辗转反侧，索性掀开被子挑开烛芯在灯下拿出那只簪子翻来覆去地看。直到燕扬忽然有事来房间找他，他才慌慌张张把簪子藏在怀里，熨得心头滚烫。
那天晚上他没想到燕心没有推拒他的礼物，更没有想到燕心会让他亲自带上那只簪子。他只记得当时自己拿着梅簪的手一直在抖，簪子戴在发髻上有些歪了，也不知道燕心有没有看出来。
这一刻，燕心静静看他，便如燕心生辰那晚在月光下带着他做的梅簪微笑看他时的样子，让他的心像是被甜蜜饱胀，又暖又轻盈。
他看着燕心，不禁呆呆道。
“你……你投奔秦将军麾下，我照顾你们母女自是应该的。”
燕心听了他的话，歪着头问道，“若是以后去了望北村，离了浩气盟，六哥就不照顾了吗？”
“不是。”六哥连忙解释，“只要我在，都会保护好你们母女的。”
燕心一笑，“是一辈子么？”
“嗯。”
六哥对燕心点点头，恍惚回过神，脸又红了几分。
“我……我是说，如果燕姑娘愿意的话……”
正说着，手掌就被一双更柔软温柔的手轻轻握住，六哥抬头看着被烛光蒙上一层盈盈光晕的燕心，心神如湖水涟漪般荡漾。两人的身子在不知不觉中靠近，几乎能够感到彼此的体温。
忽然门被人从外推开，寒冷的夜雨卷进房间里，六哥立即起身。一个穿着蓑衣的信使急急忙忙走进来，从怀中掏出封书信递给六哥。
“你们两个怎么来镇上了，让我一阵好找。”
燕心也起身上前对信使道，“什么事？”
信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摇摇头，“从白龙口来的消息，说是十万火急。”
六哥连忙将书信展开，匆匆扫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燕心见他面色不善，忧心道，“六哥，出什么事了？”
六哥抬头看向燕心，尽量克制着声音中的慌乱。
“燕扬……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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