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说话能经过脑子？你们西域人都这样么？”
笛音冷笑：“像我这样三观正直思想红苗的好姑娘大漠已经很少了，我可是我们教主公认的吉祥物。”
“是有辱门风才对吧。”莫雨叹气。
后面的路要难走挺多，两人接连干翻敌方两个大本营，一路风雨无阻地杀到稻香村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她抬头仰望稻香村大约几仗高的村门，闻到不太刺鼻的烟味，听见身旁少年握紧拳头的声音，突然想起不靠谱师兄的一句话：
时间的作用，就是将那些我们不想改变却又面目全非的事毫无征兆地，呈现在眼前。
现在想来，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彼岸与此岸究竟有多远才能让他们无法迈动脚步？明明就是，近在咫尺。
昔日里有的稻香，麦田，相互追逐嬉戏打闹的孩童，以及陪伴了村口几十年风风雨雨的那棵老树都随着已去的人们融化在泥土里了。风声疏狂，鸦声噪杂，只留下他们这些苟活的人在暗昧不明的昏黄与暗红中孤独前行。
然而让笛音觉得更为恐惧的是，这些人或事莫雨还会记得，可是自己呢？
陌生的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来过稻香村一样。
“想起来了么，村子里的人们。”
笛音只得摇头，握着双刀的手微微颤抖，难以抑制地深呼吸。
“毛毛应该就在村里，我们——”
话还没说完，两人脸色均是巨变。笛音回头一把抓住莫雨的胳膊，金光凝结在脚下，随着幻光步的释放，两人都出现在二十尺之外。
身后的土地上，是数十道蕴藏杀机的利箭。
是刚刚发现，还是早就埋伏在这里了？莫雨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笛音叨咕了句“敢在姐姐我面前玩暗杀姐姐把你打的不要不要的”后，于落地的瞬间就锁定目标，手中弯刀旋转，流光囚影发动，又是瞬息之间消失在原地。
还没等莫雨来得及说留一个活口他就看到不远处山丘的草丛里猛然乍现出明亮的刀光。然后动作利落的姑娘从草丛里钻出来，手中还随意地拖着一个狼牙叛军。
“怎么这么着急，本来我还想问问毛毛的下落。”
笛音见状一副“没想到少年你竟然如此不了解我”的样子：“我有留活口，没看还拽出来一个呢！”
莫雨惊讶：“知道用脑子想事情了？不容易。”
“……我发誓如果不是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出不去的话真想咬死你。”
忽略掉笛音恶狠狠的表情，莫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狼牙叛军，用右手不轻不重地点在他的脖子上。
“我没有耐心跟你耗，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现在在哪里？”
可怜的叛军年龄也不算特别大，大概是吓坏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你的表情太凶狠了，还是我来吧。”
莫雨皱了皱眉，还是松开右手。
笛音走到姑娘面前，做了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表情，刚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她本来不太好的中原话开导敌人，结果却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这个方才还惧怕到颤抖的叛军，突然从背后掏出一把匕首，凶神恶煞地向她刺去。
孤注一掷？以命搏命？
笛音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两个词。
她毫不费力地格挡住他的匕首，用那种悲哀的神色看她。相信对方也看懂了，那藏在异色瞳里淡漠的嘲讽，是在说她将要告别人间的眼神，叛军的脸立马像死灰一样。
下一秒，莫雨的掌风就到了，重重地从他的天灵盖上劈下。
鲜血带着一丝毒液缓缓从五官里流出来，原本年轻的脸庞霎时间变得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浪费时间。”少年冷冷地转动手腕，“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笛音摊摊手：“你把我想的太歪啦，难道每次我要做点什么意料之外的事都是有预谋的么，我真的是想要放他一命的。”
“有必要么。”
“任性不需要理由！”
莫雨不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太阳接近远山，笛音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愈渐愈远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一幕分外熟悉。
脑海里也有一道这样的背影，立在她面前，但她想不起来那人是谁，因为重重叠叠的光与影模糊了轮廓，使得一切都显得不真实，她甚至都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她的记忆。削瘦的背影不顾一切地前进，无论前方的路如何，都不能阻止其步伐，那么坚毅，那么决断，毫无畏惧地让人心惊。
笛音的心脏确确实实地跳动的快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莫雨不明所以地回头。
“……”笛音想了一会，轻声开口，“你找毛毛，是因为你们是同患难，同生死的兄弟对么？”
莫雨理所当然地点头。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异色瞳的少女迷茫地望着他，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确定，“有一天我也消失了，你会来找我么？”
莫雨沉默不语。
就在笛音开始感到身体僵硬，不知所措的时候，少年漫不经心地开口了。
“你脑子坏掉了？”莫雨挑眉，“你这么鸡立鹤群的人也会消失？”
……喂！说好的少女心呢！
嘤嘤嘤嘤师姐们说的对什么言情小说果然是没有未来的！
笛音艰难地捂住胸口，觉得自己的玻璃心碎成渣渣随风飘散了。
“虽然说这些很奇怪吧，可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莫雨忽然转回去，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过去的我或许无法做出保证，因为那时我很弱，弱到必须不断地逃跑才能留住这条命，甚至会因此失去重要的人……”
日光为他的脸绘上一层清亮的光，线条很好的下巴微微抬起，他的确与过去有很大不同了，长高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但自始至终少年双瞳里深邃的黑就没有变过，无论是当年一人独挑八角寨毛贼还是两天前立于屋顶仰望星空，亦或是此时此刻在落日余晖中站成耀眼的风景。
“但是现在不会了。”他双手抱在胸前，冲笛音仰起头，“至少如今我有能够保护身边之人的力量，这样就够了。”
“所以，你会消失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出现。”
“……”
……
啊，不光嘴上不知道说什么连心里也安静下来不知道如何吐槽了呢。
“真是的……”笛音轻笑，将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
以前的小屁孩长到现在，还是有那么一点会照顾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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