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冉怔愣许久,他曾猜想过曦华与仙界的关系,却从未想过,面前这个从来沉稳温柔的男人性命早如风中残烛。
他不言,霖止却对曦华的话作出了评价。“不行。”
曦华知晓霖止说的是毁灭碧天印一事,反问:“为何不行?”
“陛下之令,是要取回碧天印。”
“那之后呢?”曦华气势忽然逼人起来,“按陛下向来的做法,他会倾向于以碧天印掌控魔界,是不是?”
霖止不言。
曦华继续逼问:“那由谁来掌控碧天印与魔界?再指派一名仙君?可有谁愿意做这个角色,既对陛下忠心耿耿,有能力掌控魔界,又愿意摈弃仙籍堕入魔界,此后千百年绝不会被权力所迷惑?”
霖止道:“此事陛下自有考量。”
曦华冷笑:“纵使陛下真能找到这样的角色,他能舍得将这样的人物放到魔界?”
霖止道:“即使目前无人可任此职,你我也不得违背陛下之令。”
曦华道:“我是为仙界着想。”
“非也。”霖止双眼直视曦华,好似看穿了这人冰冷外表下的黑暗,“曦华魔君,你要毁掉碧天印的目的,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曦华闻言,眼中火光一闪而过,没了踪迹。
三人谈话不欢而散,各自寻了个位置小憩,过一阵,曦华睁开眼,轻手轻脚出了庙门,盈冉察觉动静,也跟了出去。
庙前有一口枯井,曦华站在井边,微仰着头,月光透过细密的枝叶,在他面上落下斑驳光影,随着微风缓慢摇摆。
盈冉走到他身后,两人安静良久,由曦华先开了口。
“你见过陛下了?”
“嗯。”
“你觉得陛下可会将碧天印交给你?”
盈冉不答。
曦华道:“我曾听过你与陛下感情极好。”
盈冉苦笑,“若不是他心软,只怕在他来寻我的那一天,我已又死了一次——他毕竟是仙界之主,能容我苟且偷生,已是情至意尽。”
自檀君离去后,他便知晓,夫殷一旦插手碧天印之事,纵然他能获得诸多助力来寻到碧天印,可碧天印的归属也不再由他说了算。依霖止的意思,夫殷十有**不会将碧天印交给自己。
夫殷在忌惮他,忌惮他得到碧天印的力量后,会威胁到仙界。
曦华侧了侧脸,视线斜向盈冉,细碎的光落在他猩红的眼瞳中,折射出了妖异的光。
他将盈冉拉了过去,掂着盈冉下颚,吻住了他的唇,盈冉眼睛稍稍睁大,讶异的松了防备,被曦华顶开双唇,吻到了深处。
曦华微眯着眼,看着缓缓闭上双眼享受亲吻的男人,眼中冰寒渐渐化开,露出了深藏的暖光。
若夫殷真找到了可以胜任傀儡魔尊一职的人,他会不计一切杀了那人,再毁碧天印。
唯独这个人,他不想与之为敌。
曦华退了一步,盈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问:“你这是……”
“可觉魔力充沛了些?”曦华问。
盈冉想到方才自曦华唇舌中渡来的魔力,点了点头。
曦华指了自己的手臂,“此乃孤棘之咒,你有没有听过?”
盈冉答:“从未听过。”
曦华道:“孤棘之咒类似于远古巫术,以下咒者生命作为交换,令被咒之人此后永远无法摆脱下咒者的诅咒。”
盈冉眉头微皱,“谁给你下了孤棘之咒?”
曦华不答,只道:“谁给我下了这咒并不重要,盈冉,我在魔力耗尽之前绝对无法死去,你可明白这代表什么?”
盈冉眉皱得更深,“从另一层面来说,若你魔力耗尽,便会死去?”
曦华按了一指在他唇上,“不对,是在我死前,你可以随时来寻我为你填补魔力。”
盈冉面露不悦,还要再说话,曦华却凑近来,将他压在树上,再次吻了过来。
“你……”
“盈冉。”
盈冉沉着脸看曦华,后者手指自他脸侧抚下,滑过喉间,抵在了胸前。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吧。”曦华道。
盈冉一惊,随即脸色愈发难看,“如此关头,你当注意的不是我,而是你的性命罢?”
曦华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仍是坦荡荡的看着他,道:“我是将死之人,你不喜我,是我的命。”
盈冉气到发笑,“若我当真喜欢你,对你而言,岂不更是天命捉弄?”
曦华摇了摇头,“不对。”
盈冉沉着眼看他。
曦华目光在盈冉五官逡巡一番,感叹着自己竟会迷上这人幻化出的面貌,眼神却依旧温柔。
“我此前上千年的岁月,尽数在被命运刁难,纵然不久之后我将死去,我也认为这是我的命,不必做任何反抗,可你出现了……”曦华语气真挚,“盈冉,若你能回应我,那不是我的命,是我的运。”
盈冉嘲道:“未曾想曦华你还是如此浪漫之人。”
“盈冉。”
盈冉垂下眼,收了方才的冷漠气势。
“你方才说,我是你的运,是什么意思?”沉默良久,他忍不住问。
曦华笑了笑。
“因为我会想要反抗宿命,我会想活下来,与子偕老。”
盈冉一人回到了庙里,经过盘腿而坐的霖止时,脑中忽然响起了霖止的声音。
“他在拉拢你。”
盈冉面色不改,径直回到之前休息的位置,坐了下来。
“只要我能取出碧天印中的力量,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曦华的话说得如此明白,他怎么会不清楚曦华的意思?
他待曦华温柔,想要曦华屈服于情爱,可曦华却也同样利用了这一点,要他也屈服于自己。
“殷雪,莫要辜负陛下对你的信任。”
信任,夫殷的信任啊。
他也许还是夫殷最为信任的人,却也绝对是夫殷如今最为防备的人。
如同夫殷在信任与戒备中徘徊不定一般,如今的曦华,想必也在仇恨与忠诚中痛苦挣扎,难以寻到出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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