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南将书放回原位,面对一个监控摄像头:“维克多,或者雨果?我要见林亦。”
路瑶瑶以为她在说傻话。
但没过多久,她就知道她错了。
一个矮矮的老旧机器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充当眼睛的显示屏上冒出一个巨大的感叹号:“这位淑女?为什么你知道我和雨果?事实上,你可以直接呼叫林亦或者他的收音机的。”
路瑶瑶惊讶地看了半天:“这就是那个维克多?书里的维克多?那林亦真的是‘林奕’吗?”
维克多哼了一声。由于他老旧的发音器,这一声“哼”粗重得像熊。他很快调整了一下,接下来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书里?小姐,这里可不是什么书里。你看见的这一切难道不是真的吗?”
“真的?”路瑶瑶糊涂了。
“不,说不定这些都是假的。”维克多的声音调整成了柔婉的女声,“所见不一定为真,不是吗?”
路瑶瑶更糊涂了。
维克多摇摇晃晃地从身后拖着的书箱里翻出一本哲学入门书,没好气地丢给她:“小姐,别的我没看出来,但你的哲学需要补补课了!”
江宜南莞尔。
她跟上维克多,说:“维克多·雨果?好名字。”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位淑女,”维克多的声音又变得尖锐起来,“你的老师的恶趣味一目了然。事实上,我不认为给我们起一个法国大文豪的名字就足够让我们管理好这间图书馆了。而且,你既然有事要找林亦,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你也不是没这么做过不是吗?”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的猜想。”她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我的老师可是个偏执的完美主义者啊。我说的对吗?林先生。”
玫瑰色的岩石、玫瑰色的沙滩,甚至连海水都是玫瑰色的。无穷尽的玫瑰色深深浅浅地布满了整个世界,似乎在向无尽之处蔓延。
活像是打翻了一罐玫瑰色的颜料。
江宜南走进海里,很快就被林亦喊停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再往前了。”
“我以为我只是串数据。”江宜南弯下腰,掬了一捧水,入了迷一样看着那些透明的液体从指缝里流走。
“数据也是会‘死’的,只不过死法不太一样。”林亦站在沙滩上,冷漠地陈述,“况且,你要是死了,谁来追究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那么往前是什么?”
“这个数据世界的边界。你会被撕碎,汇入那些未经整理的数据流,说不定你的故事能给May增加点素材。”
江宜南歪着头,一脸兴味:“你是林奕,但也不是他。”
“如果你说的林奕是你遇见的那个,那我确实不是他。”林亦讽刺地笑了一声,“我只不过是一个产生了自己的意识的小说人物,在小说里寿终正寝后就被接到了这里。和你猜想的不一样,这里的所有事物都是我坚持要留下来的一点纪念品。”
——如果连这点纪念品都没有,他大概会彻底迷失在自我的追寻之中。
“不过我现在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你们的那个林奕不会来到这里的。为一个实验品取名,你的老师还真是仁慈。”林亦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但我对你没恶感。”
“你对我的老师好像有什么偏见。”
林亦厌恶地皱起眉:“我对他没有偏见。他向来如此,自大且偏执,疯狂而理智。说实话,我都不太清楚他给我那个原型取名到底是出于仁慈还是恶意。”
“你是说蒙图利特研究院的那个孩子?”
江宜南还是她老师的助手的时候,曾经随同老师前往蒙图利特,协助解读一种新出现的文字——这种文字为通用语的构建提供了新的灵感。在研究院的时候,他们总是能碰见一个瘦小的小男孩,看起来十四岁,不过据说已经十八了。
他是一批人造婴儿的幸存者。
这个项目被称为“夏娃”,研究的项目在以往来说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他们试图通过人工构建基因库,将成品植入胚胎细胞中,诱导它发育成胚胎。那个孩子是唯一活到成年的。
江宜南喜欢小孩子。即使这个孩子已经是个成年人,但长久的实验室生活让他和他的外表一样,只是个小屁孩而已。她的老师就给那个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和他的编号谐音。直到回到华夏,她才知道她的老师用了那个孩子的名字写了一部通用语小说。
她和他大吵一架,愤而离开。直到政府找到她,她才知道老师已经失踪很久了。
出于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说心理,江宜南接手了这部小说的翻译工作。再然后,她就来了这里。
“嘿!”
江宜南吓了一跳,抬眼看向林亦。
林亦无奈地看着她:“终于回神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江宜南皱眉,片刻后摊开手:“你说的,我们会把那个什么鬼协议忘了的。”
林亦严肃地看着她:“我有一部分那个林奕的记忆。在他看来,你是一个温柔而且很负责任的人。我相信不管是有什么大事,你都不可能抛下你的学生们签一份未知的协议,即使你知道你可以在来这里的同时正常工作生活,对吗?”
江宜南点点头。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非常遗憾的事情,就是那种为了弥补可以不顾一切的事情?”
江宜南定定看着他,不假思索地肯定回答:“没有。”
“你确定没有吗?”林亦奇异地看着她,“打个比方,如果有人说只要签了这个协议你就能找回你母亲呢?”
江宜南明显犹豫了。她垂下眼,随后看向斜阳尽头:“以前也许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她还活着这件事早就不抱希望了。既然如此,我相信我是不会为了她做出这种事的。虽然这么说很冷血,但死人总是要让位给活人的。”
“让位给那位李姓男子?”林亦嗤笑一声,“我看你也没有多喜欢他,亏我还跟May赌……”
大概意识到不太对,他很快收声,提出了另一个猜想:“那么,假如是你失踪多时的老师信誓旦旦告诉你,他在这里看见了你母亲呢?你会选择相信他,还是继续坚持你的、呃、那个‘冷血的’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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