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叶殊华道：“不必。”
居暝腼腆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叶殊华又道：“你带回来的，就当是你的徒弟吧，如今你可以独当一面，无论是出门还是收徒都可以随你。”
突如其来的惊喜击中晏迟，有一股冲击力从心脏怦地传达到大脑，速度快得他都反应不过来，晏迟只能清楚自己在兴奋。
居暝见晏迟也不拒绝，赶紧行拜师礼：“师父。”
“欸……欸……徒儿。”晏迟搓了搓手，傻笑两声：“起来，快起来。”
他牵起居暝的小手，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晕晕乎乎，抬头看着云帆门的门匾，这个门，他将来每一次都能够大大方方地走出来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叶殊华走出了过去几近灭门的悲痛？
世间的快乐原来也是会接二连三地到来，濒死时得到拯救、归家后受到认同、封闭自我多年的师父终于对他开启了大门，然后，马上就是年三十的日子。
不管是在哪打妖怪混日子的弟子都在年廿九那日回了云帆门。
十几二十人的小门派聚在一块是罕见的热闹。
晏迟难得出现在厨房门口，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就有师弟惊叫：“大师兄，你来这里干嘛！”
云帆门的人都清楚，晏迟此人，从来只知道吃，没做过一顿饭。更不要说晏行在厨房里抹黑晏迟的话绝不算少，至少在他寡言的人生中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总之，饭可以不吃，晏迟必须扔出厨房。
没有听说这句云帆门至理名言之一的晏迟面对一众咄咄逼人的师弟，收回了跨进屋子的脚：“不可以来吗？”
几个师弟把灶台完全保护住，用誓死不屈的精神表示不让晏迟靠近。
然而，师弟们没有预料到，第一个背叛他们的就是二师兄晏行。
晏行几乎天天在炉灶边叨叨晏迟用不得，一把菜刀甩给晏迟倒是甩得飞快，晏迟正是处在被师弟们围攻的心痛中，菜刀稳稳地钉在了他脑袋旁边的门框上。
白惨惨一道冷光晃过晏迟的眼睛，晏迟倒抽了一口凉气。
“进来，把能剁的都剁了。”晏行指挥道。
晏迟拔下菜刀，傻子一般地看着一众师弟：“剁啥？”
师弟们冷汗爬上脑门，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暴露出他们身后围着锅碗瓢盆转悠的晏行。
晏行手上掂量着块大肉，想都不想就朝晏迟的脸扔过去。
师弟们目光随着肉跑，眼瞅着晏迟的面孔要被砸得油光水滑，晏迟左手一挡，顺手一推，大肉稳当当落在不远处的砧板上，菜刀在晏迟右手转了两三圈，手一扬，菜刀刀刃正中肉的中心。
“好嘞！”晏迟卷起袖子，挽起头发，洗了两三遍手后仔细把肉切丝，又抽出一把菜刀，两把菜刀剁得又狠又准，快得只剩下残影。
晏行锅下正是大火，连回头看晏迟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叮嘱道：“自己控制着点，什么时候肉能包饺子了就停下。”
他掂了两下菜锅，想想还是不妥，又点了一个师弟：“去，看着点你大师兄，别把肉剁没了。”
晏迟：“……我得多能啊，把肉给剁没了。”
话音刚落，晏行怒道：“你少用点劲，肉溅出来了，溅我脸上了！”
师弟们：“……”吃饭不易。
一场兵荒马乱，就这样从早到晚，菜上桌的时候，晏行身心俱疲，还得拎着晏迟出门。
晏行把布巾放水里沾湿，又将多余的水给绞了，用干了大半的布巾盖在晏迟脸上：“下个厨而已，跟去要饭了一样，你瞅瞅你一张脸黑乎乎的，擦干净了再上桌。”
晏迟不敢吭声，长手长脚缩在板凳上，听话地抹了把脸。
晏行夺回布巾，重新洗干净：“今天抽什么风呢？没事干跑厨房，还嫌我事少。”
晏迟撑着脸仰视晏行：“就想跟大家在一起嘛。”
他懒洋洋的声音腻歪极了，晏行抖了抖没能抖掉鸡皮疙瘩，撵着晏迟上了饭桌。
晏迟叫唤着要反抗，动起手来轻得毫无力道。他说的想一起是实话。
死里逃生，免不了时时刻刻想要亲近身边在意的人。
他说不出真实得有点矫情的话，但他相信晏行听得懂，虽然晏行把他摁椅子上的时候凶神恶煞。
坐在主位的叶殊华道：“今年迟了些。”
晏行手搭在晏迟肩上，道：“他捣乱。”
晏迟暴起：“乱讲！”又被晏行按了回去。
叶殊华乐呵呵地看两个徒弟胡闹，揶揄道：“有徒弟果然就懂事了。”
居暝怯怯地笑了笑，坐姿端正，也不知道叶殊华说的懂事到底是说晏迟还是居暝。
晏迟把叶殊华的“称赞”听进耳朵里，费了好大力气把晏行撕开，理了理衣襟，衣袍一挥，颇为仙风道骨地坐下。
晏行转过身，整理好略显狰狞表情，冷冷清清地坐在晏迟对面。
几个师妹簇拥着纪芜香出来，把纪芜香安排在客座。
修真界不讲男女大防，男弟子一个个装模作样、人模狗样地落座，好歹不能在五家有名的美人面前失礼。
晏迟把一个个师弟的蠢样看在眼里，自己不知不觉间竟也学起了他们。
但他告诉自己，这是在摆正他作为纪芜香第二个兄长的姿态。
他回来后跟纪芜香坦白了一切，纪芜香是真心诚意地为他和纪清桐高兴。
而且，纪芜香的身子骨在慢慢变好。
晏行说要尝试拔除玄龄草的药性，他确实慢慢在做到。
纪芜香逐渐摆脱玄龄草的影响，据晏行所说，再进行一两次治疗即可完全拔除，也因此，纪芜香这个新年留在云帆门度过。
晏迟将消息传给纪清桐，纪清桐回复得语无伦次，这大抵会是纪清桐自出生起过得最好的新年。
此刻，所有云帆门弟子举起酒盅，庆祝着今年的团圆，一道烟火在天空炸开，彩色的光点就散了下来。
人间界的烟火就像是听到了号令，一起绽放。
晏迟摇晃了下酒盅，满空的星光烟火就映在了盅里的酒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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