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杭握着她的手，缓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嗯了一声，神思恍惚间，忽然想起之前在溶洞做过的那个梦：自己寄出的那张明信片，被邮局盖上了“查无此寄件人，不予投递”的戳。
梦真的是有征兆的吗？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宗杭了？
宗杭头痛欲裂。
易飒安慰他：“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事，现在还都是推测……‘它们来了’里头的那个它们，应该是真的有所指的。”
宗杭也有这感觉：“那‘它们’是什么东西呢？”
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鬼，又马上否掉：毕竟现代社会了，要讲科学。
也许是某种未被发现的生物，据说这世上还有许多没被发现的生物呢，主要集中在很深的地底，或者很深的海底——科学家每年都要为新发现的物种起名字。
还可能是外星人，没办法，这两年入侵地球的电影太多了，那些地外生物变着法儿的来，时而正面进攻，时而暗地里潜伏，总之就是绕不开，无处不在。
易飒沉吟：“三江源那一次，易家人死了一大批，也活了一批，丁长盛一直以为那些幸存者是受到了感染，但我姐姐的说法是，他们复活得太快了……”
“而这些复活过来的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大脑，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只不过受影响的程度因人而异——有的像姜骏和易宝全那样，几乎成了另一个人，而有些像我姐姐那样，虽然偶尔谵妄、胡言乱语，但还是能保持清醒，更趋向于原来的自己。”
“说是借尸还魂也不确切，借尸还魂，一个身体里应该只有一个人，但这种的，更像一个身体里有两个人，就好像……”
她突然冒出一个词来：“嫁接。”
这个词，她也解释不清，于是手机上网搜给宗杭看。
简单来说，是植物的一种生殖方式，“把一种植物嫁接到另一种植物身上，使两个部分长成一个完整的植株”。
这么一说，宗杭就有点明白了，他想起之前去农家乐时，农庄里的人伺弄植株，也说起过“嫁接”这回事，还举了个例子：在梨树上嫁接苹果树，就得到了一种像梨一样的苹果。
他仔细回想当时农庄里的人说的话：“但是听他们说，亲缘关系近的植物，才能嫁接存活，比如不同的苹果树品种之间好嫁接，不同的梨树品种之间也好嫁接，但你用苹果去嫁接梨，成活率就会很低，即便起初硬嫁接成功了，也会慢慢‘不亲和’，就是出现排异反应，而且也通常活不长……”
说到末了，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排异反应？爆血管是算吗？
易飒也想到了，一颗心跳得厉害，她定了定神，拿宗杭举例：“你被打了三枪，枪枪致命，但我后来看过你的伤口，都已经长好了，这是一种‘愈伤’的机能，人是没有的，你懂吗？但‘它们’可能有——就像壁虎断肢可以再生，但人不行，可如果是个壁虎人，说不定就有这功能了。”
宗杭嗯了一声：“就像蜘蛛侠吧？人被蜘蛛咬伤感染了之后，获得了蜘蛛的能力。”
所以虽然还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至少能确定一点：它们愈伤和生长的功能很强，那么严重的枪伤，居然说长好就长好了。
易飒点头：“息巢里的那些尸体，死是死了，但都保存得很完好，称得上新鲜，你被沉湖时，其实刚死不久，身体的各项器官可能还没腐坏，依然符合嫁接的条件——但这种嫁接，因人而异，有着各种排斥反应，爆血管就是其中一种，长成奇形怪状、肌骨移位，也是一种。”
有了农家乐的嫁接打底，这些听起来倒是不难懂，就是从没听说过还能“嫁接”人的。
易飒喃喃：“咱们三姓的水，也是真深啊，开金汤锁金汤，这么多年下来，大家都已经习惯这营生了，也都把金汤当成了保险柜、藏宝箱……”
但如果金汤从来就只是个金光灿灿的幌子呢，就像买椟还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明晃晃的珠子上时，“椟”反而不被注意、不被争抢，同时也更加安全。
金汤水连来生路，只怕每一个金汤穴，都是被安排好的、用于嫁接的巢。”
易宝全的那幅画，“划尸上岸”其实是个隐喻——尸体怎么可能当作船来划呢，那是“它们来了”，嫁接成功，于是“死人在水底睁眼”，然后上岸。
她拧亮手电，重新翻开那本册子，一行行照给宗杭看。
“很可能，真的有无以计数的‘它们’要来。”
“你看这，这个易莲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不如死了算了’，她可能知道自己被嫁接了，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九六年出事的那批人，其实不是意外，他们是第一批被嫁接、并且被赋予了某种使命的人，这个易平反复念叨‘我有重要的事’、‘不能耽误’、‘要去值班’，明显是知道要去做什么。”
“你回想一下姜骏，他进了鄱阳湖下的金汤穴，把祖牌嵌进了太极盘之后，就不准备再出去了，他在巢脾间来回巡视，像不像在值班？我姐姐说，她把‘完美’给想错了，我们总下意识认为，嫁接得好看周正是完美，但如果标准根本不是这个呢，只有领会到那些使命的，才是完美的人，这一点上，姜骏比我们都要完美。”
宗杭有些毛骨悚然：“那他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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